袁恕己如鲠在喉,无法回答。
武后冷笑道:“十八子原本是周国公的随侍,周国公召他入府自也寻常,未必就真的有什么不良企图,但是少卿你的举止就有些令人不解了,倒像是事先知道,所以故意前去接应的。”
袁恕己qíng知在此人跟前狡辩无用,双拳一握:“瞒不过娘娘,因为之前臣知道小弦子……知道十八子她并未回平康坊,且平康坊内的虞娘子跟玄影都不见了,无意中查明是周国公所为,故而担心才去查看。”
武后喝道:“我若不问,你便不肯说明此qíng了?”
袁恕己道:“臣只是觉着此事不说也无伤大雅。”
武后冷笑:“无伤大雅?事qíng未曾查明之前你就撺掇十八子在大理寺出告,如果敏之并无恶意,岂不是损了他的声誉?于我面上又有什么好处?”
袁恕己qiáng忍不语。
武后则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对那个十八子太过上心了!”
袁恕己忍不住道:“臣的确是有些关心太过,但周国公私心不轨的事实却并未因为臣的关心而改变分毫。”
“大胆!”武后怒喝。
袁恕己一震,单膝跪下:“娘娘恕罪。臣并非故意冒犯,而是据实禀奏。”
武后看着他,却并不言语。
狄仁杰从旁垂首道:“娘娘,此案少卿虽略见唐突,但却也因此揭出番僧摩罗王之事,可谓无功有过。若娘娘要降罪,连臣也一并有罪。”
武后看看两人,过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只是见不得因公徇私罢了,袁爱卿起来吧。”
袁恕己谢恩,武后瞥着他:“当初听闻你在豳州所做,我便赞赏你年青果决,前途无限,今日如此,不过是告诉你,切勿因私废公。”
袁恕己道:“是。”
恩威并施,似雷霆雨露,令人无法应对。
武后命退之后,袁恕己迈步出了大殿门口,后背已经尽数湿了。
沿着廊下又行几步,袁恕己叹道:“方才在殿内,多谢狄大人。”
狄仁杰笑道:“少卿谢我做什么?”
袁恕己道:“是我一时不慎失言了,想我话说前句,却不如窥基法师一句,还是您高明。”
狄仁杰道:“少卿不必自责,你不过是当局者迷,而我旁观者清罢了。”
袁恕己叹了声,苦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不错,我明明是一片维护之意,却几乎害了她。”
“尚不至于,”狄仁杰道:“皇后大概也只是好奇而已,何况少卿的确曾跟十八子共事,自比别人更了解她的为人,方才之语也不过是发自内心,皇后聪慧,自会了然。”
袁恕己看一眼狄仁杰。
这位新到的狄大人的确是个jīnggān通透之人。
但任凭他再通透,他却不知道阿弦真正的身世。
这也是袁恕己在武后面前掂前顾后,几乎词不达意的一大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同样无法宣之于口,那就是他心中对于阿弦的私心爱慕。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袁恕己已做不到如先前一样冷静地作出判断,无懈可击地应对了。
而且皇后好像起了疑心,以后只怕还会刻意针对……
袁恕己的心因此而有些烦乱。
两人正走间,见迎面来了一人,身着锦衣,头束金冠,身姿魁伟,行走中衣袂飘飘,风流难言。
正是周国公贺兰敏之。
袁恕己同狄仁杰两人默契地往旁边让开一步。口称:“周国公。”
敏之却旁若无人,直直地目视前方,昂首阔步地从两人身旁经过,对两人的见礼置若罔闻。
大概是贺兰敏之走的太快,大袖扫过袁恕己手臂,带来一股沁凉冷意。
那股森凉扑面,十分异样,袁恕己皱皱眉,凝望敏之傲然离开的背影。
狄仁杰道:“想必娘娘是要问周国公拿住十八弟的用意了。”
袁恕己喃喃道:“娘娘还怪我不该扫了皇亲国戚的颜面,然而周国公如此跋扈,迟早是要惹出事来的。”
狄仁杰笑道:“不必在意,皇后虽如此说,心中未尝没有主意,我们且行且看罢了。”
正要招呼袁恕己走开,袁恕己却若有所思道:“有些、不大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