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又想:君子坦dàngdàng,小人长戚戚。又何必如此拘泥避忌,反显得心中有鬼。
一念至此,这才释然。
两人上了轿子,阿弦惦记着昨晚那个梦,在心中演练如何开口,是否要开口,一时也没有在意跟他如此相近。
崔晔听她呼吸不稳,便问道:“在想什么?”
阿弦这才惊醒,发现两人贴臂而坐,这场景,却有些像是昨夜梦中所见。
“阿叔,”阿弦定神,试着将心底的话说出来:“阿叔的表弟妹们,像都是极出色的人物,阿叔必然心中欣慰?”
崔晔道:“也不尽然,这一次他们回长安,我们是第一次见。”
“原来如此,”阿弦诧异,复绞尽脑汁道,“昨儿见面后,我们还说起来,这位阿江姑娘貌美非常,又值妙龄,只怕求亲的人很快就要涌到崔府……”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而且有种不妙预感,上次她这样处心积虑跟崔晔“套话”的时候,好像是……因卢烟年之事弄巧成拙。
崔晔道:“是吗?你们背地里还说这种话?”
阿弦一刺,她苦思冥想才找出的话,却几乎句句都有错:“我并没别的意思。”
崔晔淡淡道:“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阿弦蓦地想起上次他叫下人给自己收拾行李,一时如坐针毡。
手在腿上一捶,阿弦哼道:“不管怎么样,阿江姑娘他们,到底是阿叔的表弟妹们,真正的亲戚相关,不像是有的人,本不相gān……哼,这次阿叔大概不会叫人帮他们收拾行李了吧,大概还会让人把行李放起来,免得人走了呢。”
崔晔听出来:“你……是在说我上次给你收拾行李?你觉着我是在赶你走么?”
阿弦扭头:“我没这么说!”
崔晔道:“但你是在这么想。”
阿弦实在坐不住,转回头来看着他:“那我还能怎么想?是你先这么做的!”
崔晔道:“你已经跟我说过多少次要离开崔府,难道我还要叫人把你的行礼放起来,免得你逃走?”
阿弦被堵了堵,却又道:“就算我要走,我自己有手,难道不会打包行礼么?哪里需要人帮忙,你为什么不gān脆叫他们把我的东西扔出门口去?这样岂不是更直截了当!”
崔晔喝道:“阿弦!”
阿弦不理,起身便要跳出轿子,崔晔眼疾手快,握住她的腕子,轻轻一拉,便将人拽了回来。
猝不及防,阿弦半是跌坐在他的腿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阿弦忙不迭挪开去,离他远了些,手忙脚乱里,衣袍都乱了。
轿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怪。
终于是崔晔先咳嗽了声,缓声道:“你若要下轿,不可如此随意乱跳,会受伤的,要先叫他们停轿。”
阿弦听他开口就说这句,俨然是“收拾行李”的另一种表达,“哈”地一笑道:“那好,你叫他们停轿,我走就是了。”
崔晔一怔,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复又笑道:“你是怎么了,为何总跟我胡乱置气?”
他这样一笑,又是温声无奈地询问,却仿佛能将所有yīn霾不快皆都扫除。
阿弦只瞄了一眼,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我才没有。”
崔晔却哼道:“你还敢跟我置气,先前跟袁少卿他们又在酒馆里gān什么?”
阿弦睁大双眼:“我怎么啦?我们寻常吃酒而已。”
“好个吃酒,”崔晔哼了声,“你先前曾答应我什么来着?”
阿弦不懂:“说什么?”
崔晔道:“那次在教坊你喝醉后,曾答应我两件事,难道都忘了?还是你根本是搪塞我的话。”
阿弦头上似有冷汗,总算想了起来。
那次喝醉无状后,崔晔叫他答应两件事,第一不可再推开他逃走,第二,就是不许跟袁恕己出去喝酒,以及不许歌舞。
怪不得昨日他先问袁恕己是否打扰了他们吃酒的雅兴……当时还觉着他扫自己那眼有些古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阿弦先是心虚,然后看向他,理直气壮道:“我没有搪塞,我昨日没喝酒,不信你问桓大人跟少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