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武后跟武承嗣两人在殿中,武承嗣毕恭毕敬道:“不知姑母留下侄儿,有何训诫?”
武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自家人说说话罢了,自打你回京,还没说过几次话呢。”
“是。”武承嗣虽乖乖答应,心里却有些警醒,只听武后道:“你回京后,向来可好么?”
武承嗣垂着手,点头道:“都很好,有陛下跟姑母的关爱,加上表哥也十分照料,一切都甚好。”
武后微微一笑:“差事可都顺手?”
武承嗣道:“同僚跟上下也都很是照顾,顺利的很。”
“嗯,”武后道:“奉御是个闲差,只是让你在初来长安,先行熟悉一下长安的风物跟朝堂的qíng势而已,以后自然就不同了。”
这一句的意思,自然是说如今这官职不过是个跳板而已。武承嗣一震,拱手垂头:“是,承嗣明白。”
武后凝视着他:“你虽晚来,但照我看来,你却比三思还能更懂事聪明些。”
“这……”武承嗣哑然,却腼腆笑道:“姑母实在是过奖了。”
武后道:“你也不必多心,只要办好自己该做的差事,拿出些本事来让众人看看,别像是三思一样,丢三落四,会叫人捏着把柄叫骂就行了。”
武承嗣当然知道武后指的是什么。
张柬之弹劾武三思的几大罪状,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最令他震惊的却不是什么括州的贪墨之类,而是对于武三思暗害了周国公贺兰敏之的指控。
若不是高宗念在节下网开一面,今夜的家宴注定会少一人。
但就算如此,武三思身上的事儿还没完了,张柬之虽被驳斥,但此案却已jiāo付了大理寺跟刑部联手追查,如果查明属实……武三思的命运如何,倒也难说。
武承嗣恭敬谨慎地肃然回答:“姑母放心,侄儿一定警惕自省,绝不会给姑母丢脸,更不会辜负姑母一片提拔苦心。”
武后听他答的通qíng达理,面上流露欣慰之色。
忽然,武后又问道:“对了,我听说,户部的十八子在灞河救了卢国公家里的独子,而事发之时你也在场?到底如何,你跟我细细说来。”
武承嗣jīng神一振,笑道:“其实侄儿当时只是路过,并不曾亲眼看见女官救人的场景,倒是yīn差阳错,把女官捎带回城了,侄儿知道的只怕不比姑母多。”
武后道:“哦?那你便把你所知的说来就是,比如你是怎么遇见女官他们的。”
武承嗣并未多心,便将事发经过一一说明。武后听罢笑道:“这个十八子,怎么总是惹事。”
武承嗣忙道:“姑母,侄儿虽不曾亲眼目睹,却也听人说起当时的qíng形,侄儿自忖若当时是我在场,未必会有跳入冰水里救人的勇气,因此甚是钦佩女官。”
武后挑眉道:“你像是很赞赏十八子?”
“这是当然……”武承嗣即刻回答,话音未落,忽然一顿又道:“其实侄儿很是感慨,到底是姑母的目光厉害心思圣明,才能从万人丛中挑出女官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武后一怔,继而大笑:“好,说的好。”
武承嗣正要松一口气,武后又道:“你若真是这般想,倒是罢了,只要你别……抱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武承嗣一愣,忍不住问道:“侄儿蠢笨,竟不知姑母指的是……”
武后敛了笑,道:“承嗣,你可知道我千里迢迢把你从岭南召回来是为什么?”
心念转动,武承嗣道:“一来是姑母的关爱之心,二来,应该是想让承嗣……为朝廷效力,为姑母分忧……”
武后眼中复流露赞许之意:“说的好,那你可知道我起用十八子,又是为了什么?”
武承嗣愣怔,有些答不上来。武后却也并没真心想他答这句,却盯着他道:“我用她,跟你方才的答案是一个原因。”
咕咚……是武承嗣咽了口唾沫。
武后招了招手,武承嗣忙上前数步,武后略微倾身:“我要的是一个能真真当差办事,最好会扬名天下的女官,而并不是谁的娘子、谁的夫人,甚至谁的妾!……且我也不允许如此,至少在她还没有走到我所设想的那一步之前,绝不允许,你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