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胖呼呼的手臂就搂着我的脖子,脸蛋贴着我的脖子里面,含糊着。
这孩子看起来胖嘟嘟,但是轻飘飘骨头完全没有重量。我动了一下肩膀,说:“别流口水啊。”
他又埋深了一点:“嗯。”
我问:“你住哪里?”
“长寿宫。”
“哦。”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君,君——”
“君啥?”
“君……”
我还是没有听清楚他喃喃捏捏的话语说着什么,叫做什么名字。反正不管叫什么名字,都是软趴趴的团子一件,就叫做团子算了。
长寿宫不算很远,只是有点偏僻。凤皇城的右边叫做的宫殿群都是这样小亲王的寝宫,子时之后就同大和殿这边的唯一道路用重重铁闸隔开。长寿宫也是其中的一个小行宫,铺满小径的枯枝败叶,凉风一chuī毛骨悚然,毫无人气,都不知道有没有人住的,住的人都不知道会不会久病不起。可见这一粒粉团子不是什么重要的政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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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我又调了岗位,到了承麒阁当值。我们最伟大的轩辕大人给了我一个光荣而且艰巨的任务:看着小皇帝的宝贝小guī。按照小皇帝的金口圣旨,每天都要放这只金丝矜贵的乌guī出去御花园溜达散步,让它多点接触阳光和空气,长命百岁。
我给一只乌guī做老妈子。我连一只乌guī都不如!我就是个guī、奴!我哀怨得无话可说。
“guī兄,你能不能走快一点。你这样爬啊爬,半天都不能走完这一段路。”我跟着guī的后面,赶着乌guī放在栏杆柱子上面。
我坐到另外一边,抓着一把小石头,一颗一颗打着乌guīguī壳上。
听说砸中乌guī的脑袋,许愿就会实现。
——那些寺院都是这样的。
我的第一个石头打着guī壳上面:“guī大仙,南宫澈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第二个石头正中guī的尾巴:“guī大仙,南宫澈不能看上雪北的女孩子!”
我的第三个石头就落空了:“guī大仙,南宫澈更加不可以被雪北的男孩子给看上!”
那只乌guī也相当不敦厚,把头一缩,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没有一次砸中它的脑袋。
我把手中的石子都“啪啪”撒出去:“让南宫澈立刻出现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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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小皇帝总是要抱着乌guī玩一阵子。他看到四分五裂花纹的guī壳,就问我:“怎么小guī这里损了?”
小皇帝好眼力!
我看着确实是:“回禀皇上,小guī今天摔跤了。”
小皇帝“哦哦”表示明白,抱着乌guī放在特制的丝绒被窝,抚摸着乌guī的guī壳,安抚着说:“噢噢噢,小guī啊,那么下次不要跑太快啊。”
我脸皮子抽了抽。
隆冬的寒风chuī过来,凤皇城之外都飘飘下起雪珠,日子渐渐日短夜长,而我也到了冬困的时候,经常打着瞌睡,如果这种天气再冷一点,我就要冬眠去了。雪北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南宫澈到了什么地方。按在回来的日子掐算,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盯着大爷guī,不知不觉就……不小心打了一个瞌睡,大爷guī就不见了。
“乌guī,guīguī,死秃guī——”
大爷guī最喜欢角落的地方,我就趴到糙丛里面找。
我已经受够这一只guī了。我正谋划着以听话的guī代替大爷guī,此时,有着几种脚步声音从我的身边沙沙而过。有人走过了跟前的降雪亭里面。最先有人说话:“林公公,小公子呢?”浓浓的吴音,与帝都的口音不同。
而司礼监的四大公公之一的林公公,经常在承麒阁走动。我认得他的声音,比江南的女子还要yīn柔三分。现在,林公公就说:“君公子放心,小公子过得很好,现在是跟着明太傅在文光殿念书写字,老奴已经派人去请。”
那位君公子说:“劳烦林公公再去一趟。”
林公公说:“君公子,老奴这就去。”
“……”
我趴着糙丛中并没有动,底下的花枝透出的fèng隙,可以看到降雪亭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