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末,苏湘的几个姑姑拖家带口地来了苏奶奶家相聚,每当这时候,苏家上下最忙碌的人都是苏妈妈。苏湘记得妈妈一直都有节日恐惧症,连带着身体都跟着有反应,每次到节假日的时候,都会条件反she地来大姨妈,腰酸背疼流血不止。苏湘的几个姑姑里,只有二姑姑和三表姑每次会去厨房帮妈妈一起打下手,其他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屋里嗑瓜子看电视,等待饭菜上来。
所以当这天又被妈妈拜托去取胎盘时,苏湘并没有觉得意外。并且在取来之后,自告奋勇地决定一个人在家里把胎盘煮熟。
苏湘后来想,自己的觉悟其实还是不够啊,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在看到黑袋子里那个已经成形的血淋淋的婴儿时,会差点崩溃到哭成那么一副悲催的样子呢。
脑海中虽然被吓得一片空白,手里却并没有丝毫停顿。苏湘在这时才感谢起她在后来那十几年中练习出来的qiáng大的屏蔽能力,竟然能在那么个死婴儿周围把胎盘一一挑拣出来,洗净煮熟然后无比镇定地拿着黑袋子,一溜小跑到楼下把那个系得死死的袋子扔进垃圾站。
回到奶奶家后,苏妈妈和几个姑姑看到她不太好的脸色,问苏湘是不是不舒服。苏湘嘻嘻哈哈地推说就是昨晚上没睡好觉,几个姑姑就说让她早点睡别像她爸似的熬成个夜猫子。苏湘一一应了,指尖还是一片冰凉。
这天晚上,苏湘做噩梦了。梦里婴儿的哭声和那股让人无法呼吸的恶臭如影随形,苏湘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时,控制不住地趴在chuáng边gān呕起来,瑟瑟发抖地把自己团成一团。
心底的恐惧并没有消弭。苏湘太清楚了,她从小时候起就不敢看恐怖片,当年四五岁的时候,大姨借来H国的鬼片录影带,明明都是听不懂的朝语,却还是让苏湘吓得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夜晚不得安睡,就算和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都不行,总是在自己的单人chuáng和爸爸妈妈的双人chuáng上下折腾。甚至连她在十几年后的睡觉姿势都一直受到那时的鬼片的影响,不管是寒冬还是炎夏,总把自己包得紧紧的,连脚底都不露一丝fèng隙。
那时候的恐惧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才缓解了大部分,不知道这次会持续多久。躺在chuáng上,用被子把自己汗湿的身体裹紧,苏湘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好这次做噩梦的不是妈妈。她曾听妈妈说过,妈妈也曾经历过她今天所遇到的事qíng,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那个婴儿……一想到今天那副血淋淋的样子,苏湘就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妹呀!那个医生实在太不负责任了,怎么什么玩意儿都往袋子里塞啊T^T……!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但苏湘确实是被吓到了。连苏妈妈那么个神经qiáng悍的女人,当年在看到死婴儿后都做了大半年噩梦,更别提本来就神经敏感的苏湘了。
所以虽然苏湘自己没发觉,但她最近越来越苍白的面色和总是走神儿的样子,还是被一些人注意到了。
最近总是做噩梦,还完全没办法跟妈妈说,苏湘不想让妈妈担心自己,而且明明是自己说要照顾舅舅的,如果她有一丝抱怨,姥姥就会带舅舅走吧……但一想到周末或许又要去拿那个黑塑料袋,苏湘的胃就又开始疼起来。
这种事qíng她没办法跟任何人说,积压在心底的抑郁qíng绪太多,苏湘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下。所以这天放学后,她并没有急着回家,也没有叫上总是陪自己上网吧的周然,而是找了个没有人的小胡同,一个人静静呆了一会儿。
从寂静到默默流泪再到后来再也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眼泪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减压途径,尤其是当心底堆积的压力超过负荷极限时。苏湘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她必须一个人去承担,所以所以,那些出现在梦里的血色和婴儿的啼哭,还有舅舅毫无声息一个人默默死去的画面,能不能不要!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呜呜……”正哭得起劲,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下。苏湘被吓了一跳,本来她就是因为害怕才哭成这样,偏偏这空无一人的小巷里还忽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吓得苏湘顿时哇哇哭出声来了。
这反应倒是让她身后的人有些措手不及。
肖潜其实挺无辜的,他早就注意到苏湘这几天的脸色不太对劲,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总是走神,而且听六班的学生说,这周的小考,苏湘的成绩也稍微有了些下滑,虽然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qíng,但肖潜还是从这些信息里发觉到苏湘最近的状态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