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 年纪太小了。
老皇帝目光复杂地盯着十三皇子,半晌,才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全福,带着十三皇子去淑妃那儿,今日,不必来侍奉朕了。”
全福花白的眉毛一颤,随即躬身:“喏。”
待内侍牵着十三子退下,纪王方将包装jīng美的昂贵药材呈了上去。
皇帝浑浊黯淡的眼落在纪王身上,心有戚戚焉。不知何时开始,他高大的身躯急剧萎缩,而他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儿子,却长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
“老四,你还是不肯低头么?”好半晌,皇帝才如此发问。
纪王笑笑,“您何必多此一问。”
苦涩的药香中,皇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视线移到了徐南风身上:“你呢?你忍心看着原本属于老四的东西,因你而毁灭吗?”
徐南风平静地望着他,说:“少玠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纪王似乎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稍稍侧首,压低嗓音道:“多谢夫人信任。”
皇帝将他们的小举动看在眼中,没由来涌上一股无力和心烦,胸腔里发出嘶嘶的杂音。
纪王给他倒了水,扶着老皇帝饮下,便听见这个苍老颓圮的男人用qiáng撑的硬气道:“滚吧,都滚吧。”
纪王本是来尽一尽孝,听到皇帝赶人,便也不qiáng留,拉着徐南风的手行了一礼,双双告退出门。
走了两步,听见老皇帝压抑着咳嗽,既愤怒又可悲地叹道:“老虎的牙掉光了,你们都上赶着骑在朕的头上来了。老三如此,老四如此,老九……也是如此……”
此时chūn意融融,宫里的花都开了,纪王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徐南风并肩行走在艳丽的桃枝下。清风袭来,满树落红摇曳,纪王替徐南风扫去肩头的花瓣,温声道:“出来了小半日,累不累?”
徐南风摇了摇头:“再过一两个月就要生了,是该出来走走,否则生的时候不知要受怎样的苦呢。”
纪王道:“我知道你辛苦,若是累了,我可以背着你,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徐南风噗嗤一声笑了,说:“我大着肚子呢,也不怕顶着你。”
纪王又说:“背不了,抱也是可以的。”
成亲这么久了,徐南风仍会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qíng话语动心不已。她轻轻剜了纪王一眼,嘴角却是带着甜蜜的笑意,道:“好了,我就想和你一起散散步。”
纪王便不再坚持,极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她日渐细嫩的指尖包裹在自己掌心,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望着石径旁堆霞般的桃花,笑道:“仍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你我初定婚约,那时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生怕我跌绊。”
顿了顿,他眼中带笑,温柔缱绻地凝望着徐南风:“而如今,换我牵着你了。”
徐南风心里暖暖的,但她这个人有些别扭,即使心中qíng绪翻涌,面上也是绝看不出来的。正如此时,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要qiáng硬道:“以后还有许多许多年,牵不腻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笑着,走过桃林密布的小径,转过回廊,便见一汪绿萍如碧的水榭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身形挺拔,面容俊秀;女的红衣似火,艳丽非常。正是九公主与剑奴。
九公主玉手捻着风筝的轴轮,一手扯着风筝线,一举一动带着一股慵懒颓靡之美。
天空中一只彩凤风筝正随着九公主的拉扯上上下下的沉浮着,彩纸缀成的尾巴在风中飞扬,霎是好看。徐南风和纪王忍不住朝她走去,一同被吸引来的,还有那九岁的十三皇子。
“母妃,母妃!这只风筝好漂亮呀!”九岁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奔来,眼中满是艳羡之qíng,好奇又警觉地靠近九公主。
“哟,原来是小十三。”九公主垂眼望着这个懵懂的孩童,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蹲下身,晃了晃手中的风筝线,“想要吗?”
十三皇子忙不迭点头:“想!”
九公主笑了声,却并不将风筝线给十三皇子,只问道:“父皇可还好?”
“父皇病了,疼得睡不了觉。他睡不着便要拉着我说话,我听不懂他说的那些,我只想快点回到母妃身边。”十三皇子软软地说着,眼睛依旧可怜巴巴地盯着那缠着银线的金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