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未凝低低应了一声,阖起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看着她、看着她那个样子……就怀疑不起来。”
“而且,那时候在冥池里,我看着她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心里真的是……”
“别说了,我明白。”萧韶言拦住她接下来的话,他握着萧未凝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沉黑的瞳仁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看着冷淡,但面对他人的qíng谊,却最是割舍不下的。”
“对不起。”在电光石火的刹那读懂了萧韶言qiáng压下去的qíng绪,萧未凝忽然觉得心头一震,她避开了萧韶言的眼睛,喃喃,“是我对不起你。”
分明答应了相携相伴,却几次三番将自己置于险地,是我对不起你。
“你那里对不起我了。”萧韶言捧起了萧未凝的脸,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眉宇间没有素日里似妖般的昳丽,反倒是近乎于宁静的温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永远都别对我说对不起。”
“你不是你那个妹妹,认准了一件事就不管不顾,旁的事qíng全然不放在心上。你什么都要扛下来,可是你知不知道,有些事qíng,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承担的?”
过往种种在这一刹那纷至沓来,昔日一人一刀浑身浴血站在冥境入口前的身影,在冥池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却犹自不散的魂魄,横刀直指萧冥河阻止他破坏天极大阵时的神qíng,还有如今……
蓦然叹息了一声,萧韶言掩去眼底那瞬间的软弱,指尖微微用力,萧未凝身上那种本不该存在于沧làng泽的温度烫得他一阵恍惚。
然,却又是如此的安心。
“人生在世,有些人注定割舍不下,有些事qíng注定必须要做,这些我不是不懂。”萧韶言的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那是一个仿佛安慰的笑,“所以我不拦你。”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让你答应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生死皆有命,天劫之下,这不是你能够左右的,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轻易jiāo付自己的生命。”
“你一定要记住——在你为了其他人拼死一搏的时候,不要忘了,我还在沧làng泽等你回来。”
萧未凝怔怔地看着萧韶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点水泽漫过视线,最终溢出眼眶,无声地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别哭,别哭。”萧韶言依旧捧着她的脸,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萧未凝一直克制着的qíng绪在这一瞬间决堤崩溃,她伸出手搂住萧韶言的肩膀,将脸孔深埋在他的颈间。
“我答应你,不会忘的。”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从耳畔传来。
“我知道,我知道。”萧韶言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无论外面罩着的壳子有多冷硬,她这个人,到底还是温暖柔软的。
种种复杂的qíng绪在一瞬间的宣泄过后就被萧未凝一丝不露地收敛掩藏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退出了萧韶言的怀抱。
对她的举动,萧韶言并不觉得意外,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目光悠远。萧未凝诧异地看着他,目光中隐隐透着忧虑。
意识到了自己那一瞬间恍惚的出神,萧韶言敛下视线。他并指在腕脉处平平一抹,有无形的联系在这一刹那被截断,他的脸上迅速笼罩上一层黯淡的灰色,像是被抽离了jīng气一样,与此同时,天幕上的赤水微微一滞,水中沉浮着的紫月忽然迸出妖异到了极致的光芒。然而对这一切,萧韶言却似乎自始至终都恍若未觉。从手腕上褪下赤红色的彼岸花手镯,他拉过萧未凝的手,不由分说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在两枚手镯接触到的一刹,彼岸花的枝蔓仿佛活过来一样,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了一起。
“胡闹!你快戴回去!”萧未凝已然脸色大变,她用灵力bī开jiāo缠的花枝,反手扣住萧韶言的腕骨,借势就要把镯子还给他。萧韶言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指,摇了摇头。
“带着它去,阿凝。”只是眨眼的光景,他的气色就分明地衰弱了下来,只有眼睛还是清亮的,眼神坚持得让人不能拒绝。
“一切皆是虚幻,唯有死亡才是永恒的真实。”萧韶言低声念诵了一句,神qíng复杂,“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无敌’的。掌握在苍夙大祭司和眠霄神使这两脉中的力量虽qiáng,但也不是不能克制的,真实对应着虚无,你带着‘恒真’去,我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