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浮”从冷疏源的身体里浮出来,那块玉玦上的白光越来越盛,渐渐地竟带了一丝赤色,那赤色仿佛一根根细线,丝丝缕缕地延伸出来,将二人勾连在一起。重寒可以感觉到冷疏源身上的生命力越来越盛,那是一种让人恐惧的蓬勃和力度感。
是的,让人恐惧。
这种程度的生机原本不该在任何人身上存在,更别说是冷疏源这种沉疴日久的人,这就仿佛是一个人行至末路后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炫目得让人窒息。
这就仿佛是……回光返照,最后的归宿必然是油尽灯枯。
那一瞬间,莫大的恐惧扼住了重寒的咽喉,他长长嘶吼了一声,手指猛然抠入了黑石中。
紧接着,灵力如cháo水般爆发出来。
他必须截断这些红丝,把阿源带下去!
在他的灵力完全爆发的刹那,“幽浮”的力量也释放到了极致。
天缺台上的压力骤然消失,重寒跳了起来,脚不沾地地冲向冷疏源,几乎是合身扑到了她的面前。与冷疏源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在重寒展臂抱住她的瞬间,他们身下突兀地浮现出了血红色的阵法刻印!
天赐阵眼已现,天缺台封,他们出不去了!
重寒面色陡变,他猛然抬头望向天空。沉黑的云端闪动着凛凛的银紫色电光,雷霆织成的巨网从云层中浮出,几乎遮蔽了天空,兜头向天缺台上的二人罩了下来。
“阿源,阿源!不——”凌飞尘面如金纸,他跪倒在九级石阶下,他把灵力凝聚在双手上,一拳一拳地狠狠打在天缺台外无形的灵障上。
萧未凝一个箭步抢身上前,死死扼住了凌飞尘的手腕。她俯视着几近崩溃的凌飞尘,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低低道:“太迟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帮他们了。
凌飞尘怔怔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眶蓦然红了。
天缺台上,重寒似乎并不如何紧张,刚才冲向冷疏源的举动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半跪在地上,保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将冷疏源圈在怀里。
“闭上眼睛,阿源,马上就结束了。”他温柔地对冷疏源说。
冷疏源的qíng况看起来比重寒还要糟糕,她那一身祭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就连发间也有血蜿蜒滴落。她撑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重寒。
漫天雷霆织成的绵密大网一分分bī近了重寒和冷疏源,雷霆降落的速度极慢,但他们却无处可逃,重寒深深地看了冷疏源一眼,他吃力地转过身,手上飞快地结印,在他们面前布出一道道的灵障。
等雷网罩落,他们还有这些灵障,若这些灵障被破,她的前面,还有他。
左右只是这一击,他当是不会死的。
冷疏源成撑着身体坐在重寒的身后,她低垂着双眸,一双沉黑的眼里竟似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他挡不住的。一个声音冷冷地在冷疏源的心底响起。
我知道。冷疏源漠然地想。
反正,不会让他去挡的。
重寒到底低估了天威的力量,九重灵障在他们眼前被一层层破开,凝如实质的灵障碎片无声而缓慢地炸裂,飞溅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重寒面沉如水,他挡在冷疏源的面前,半跪着,双手上绽放出刺目的光芒,直探向扑面而来的雷网。在他的身后,冷疏源一直垂落的眼帘倏然抬起,她眼下的莲花印骤然盛放,诡异的幽蓝色从她的心口蜂拥而出,霎时爬过了她的半边脸,在眉心汇成一点浓郁得几乎要滴下来的殷红。
“抱歉……”她低低说。
重寒陡然回头,他看到冷疏源对他展颜一笑,紧接着她的身形拔地而起,如一只展翼的红鸟,迎向了已经近在咫尺的雷网。
“阵眼……就jiāo给你了。”她的声音穿过轰鸣般的风雷声,传到重寒耳畔。
重寒没有来得及转回头来,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轰然的一声爆鸣,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重的钝响。重寒愣愣地回过头,血像骤雨一般滴落下来,溅在他的脸上。
“阵眼……”冷疏源委顿在祭台上,血止不住的从她身下洇出,她qiáng撑着看了重寒一眼,无声无息地伏倒在冰冷的黑石上。
在,“幽浮”的白光中那一根根红丝越发鲜明,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重寒和冷疏源的身上。那把禁锢着明音的魂魄的“生息之剑”横在密密麻麻的阵法刻线上,流转着妖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