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疏源注意到他反常的举动,她的目光掠过众人,停在月铭身上。目光相触的刹那,月铭骇然低下头,冷汗伴着寒意从脊背上冒出来。冷疏源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她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了一句。
“‘囚牛’留下,其他人退下吧。”
众人悄然退了出去,冷疏源招手唤月铭上前,窗中透入的阳光照到她的眼底,月铭忽然发现那双眼睛居然如此之深,深得看不到底,一切qíng绪都在那双眼中敛得gāngān净净,就仿佛那个从来都深不可测的圣君一样。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淇烨阁主倚入铺着雪白狐皮的座椅中,眉梢眼角轻挑,用没有温度的目光看月铭。
“圣君的修为极高,绝不弱于源主您全盛之时,约摸不会出事,还请源主保重自己,勿要太过挂心。”月铭硬着头皮劝道。
“约——摸——”冷疏源忽然笑了,她漫不经心地吐出这两个字,胸口垂落的长发缠绕在细白的手指间,她静静注视着月铭,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方才缓缓道,“好一个约摸。”
“月铭,你应当知晓,若圣君此次出了什么事qíng,按族里的规矩,你这个‘护主不利’应当如何惩罚。”她的声音里听不出qíng绪。
月铭听闻此言猛然抬头,眼睛里全是惊骇,他看着那个面无表qíng的白衣女子,脸上的血色在一刹那褪了个gāngān净净——
他当然知道族里的规矩:护主不利者,当受千年冰封之刑!那就意味着他一生都会被困在永无止尽的黑暗和寒冷中,至死方休!
体内陡然加重的不适令冷疏源微微蹙起了眉,她伸手按住眉心,指尖灵光透出,安抚着体内的躁动。这一趟来回就过了六日,转眼又到了月圆,今日就是她散功的时间。“幽冥谱”的灵力时聚时散,异常的不稳定,连带着她体内的寒毒也开始猛烈地冲击着她的身体,不想在下属面前示弱,淇烨阁主qiáng行调动灵力镇压毒素蔓延。
“你退下,召齐龙之九子前来护法,此处百丈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杀无赦。”
“属下遵命。”见冷疏源没有再说些什么的意思,他低声应是。
月铭擦了把汗正要退下,淇烨阁主却又叫住了他,她从颈中拉出一个赤红的玉牌,扔到月铭手中,玉牌上的火焰纹妖娆曼妙,阳光透过赤玉洒下片片琼光,美得令人屏息,而月铭的脸色却陡然大变,难以置信地捏紧了手里的玉牌。
“拿上我的信物去遗失之地琼筠谷,召集‘业火’的人,全力搜寻圣君下落,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说到这里,她略微一顿,然后接道,“不许惊动冷无心,‘业火红莲’就是本座这件事务必严格保密。”
“属下明白。”他低头应道。
“月铭,你记住,淇烨阁的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你……本座决不允许你背叛本座!”
将月铭赶出去,冷疏源封锁了自己的居所,每到寒毒发作散功之时她就虚弱至极,随便什么人都能取了她的xing命,是以此时她一贯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除了……
想到那人她又是一阵烦躁,原本还存着一分侥幸,望着她回来时他也能在,结果……终究是她妄念了。
身体里像是能把她撕碎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有无数把钢刀在搅。寒意一点一点地从心口漫出来,沿着浑身经脉向身体各处侵蚀而去,熟悉的虚弱感渐渐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扶着墙壁踉跄着进了内室,盘膝坐在地上铺着的长绒毯上,挣扎着凝聚起“幽冥谱”残存未散的灵力抵御着寒毒的侵袭。
真是很熟悉的疼痛呢,从当初到现在,是十八年……还是十九年?微微自嘲着,冷疏源按了按心口,骇人的冷意从掌下的肌肤里传来,她摇了摇头,面色yīn沉。
还是压不住。
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向房内的软榻处走去,软榻边置有一张小桌,桌上搁着白玉碗。早已准备好的汤药盛在碗中,泛着奇异的碧绿色,浓郁的异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冷疏源脸色不太好看,她厌恶地看着手中的药碗,终于还是qiáng忍着着自己想要把它打翻的冲动将药端了起来。
这药虽然能化解她体内滋生出的一部分寒毒,却也会极大地激发冥灵幻境,让她被困在那不得解脱的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