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jīng准地刺重了重寒的软肋,他眉梢微微一抖,几乎在瞬间变了脸色,却最终生生按耐下来。
他知道自己内伤外伤相当严重,若不尽快治疗xing命堪忧,但这位大祭司的伤也决不会比他轻,他损及灵魂,连自保都无力。如此局面之下他们显然谁也奈何不了谁,他的弱点是阿源,而他……
冷静地看着冷无心,重寒收了剑,点足就向冰宫之外掠去,在他穿过三重门的刹那,他的声音在冰宫内响起——
“大祭司,寒的确不能杀你,但天各崖顶血流成河,阿源这些年受尽折rǔ,自会有人找你清算。”
他的弱点是阿源,而冷无心的弱点就是那个明音!听刚才的对话,苍夙族中之事她必不知晓,冷无心对其百般隐瞒,由此可见此事断然不能让她知道。不论当年旧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因何而起,此言一出,足可打乱冷无心的布局!
已经被阵法磨灭殆尽的结界无法阻隔重寒刻意含了灵力的声音,立在水晶台上的明音听闻此言脸色大变,她凝视着冷无心,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无心,你告诉我,族里的qíng形,究竟如何!”
勉力穿过北海就已力竭,几乎看不到顶端的无烬之崖耸立在面前,重寒只觉的四肢百骸一阵阵的寒意涌动纠缠,视野中一片模糊不清。他失血严重,灵力也已枯竭,能回到此处已然不易,根本不可能再翻越无烬之崖回到大陆上去。深深吸了口气就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深色的内脏碎片,重寒以剑拄地半跪在一块浮冰之上,苦笑。
莫非他没折在那个妖鬼一样的大祭司手里,竟会死在这里不成?还真是……
一个玄红身影从崖顶飞快地直坠下来,隐约让重寒觉得熟悉,但此时他脑中一片混沌,实在想不出来人究竟是谁。恍惚之中那人冲到他面前扶住他,脸上神色焦灼。
“主上!”那人喊道,声音既惊且喜。
“江华……”重寒的眼里闪过一丝隐秘的戒备,片刻之后却又散开,重伤后的虚弱裹挟着他的神智拖入混沌中,眼前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
☆、执溯影
“滴答——滴答——”液体砸落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并不清亮,带着滞涩的感觉。黏稠腥甜的气味弥漫在四周,空气极冷,吸进去一点儿都像是要冻结在身体里。眼前一片漆黑,连周遭模糊的轮廓都没有,冷疏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灵魂飘出了躯壳一样,反常的轻松,连平日里盘踞在胸臆间的痛楚和冰寒都消失了,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感觉到的,几乎要把她的血脉都冻结的冷意也已无影无踪,只有微微的麻,像极轻的风透入体内。
“既然醒了,就把眼睛睁开。”这时,她听到了没有起伏的声音,声音属于那个人。
昏迷前发生的事qíng如cháo水一般涌来,冷疏源的身体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骤然就有难以忍受的疼痛冲上来,她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冷汗淋漓。
眼前因为痛楚阵阵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刺目的冰白色和火焰的红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
入目的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冰dòng,月光从dòng顶的fèng隙里照下来,刀锋一样的冰锥悬挂在dòng顶,泛着尖锐的冷光,dòng壁和dòng底相当光滑,带着水波一样的纹路,高低错落如làngcháo起伏,在那一点火光的映照下转折出奇异的幽蓝色。她所在的地方是冰dòng最高处的一个单独的冰室,她的兄长坐在她对面三丈外铺了淡金色猞利皮的软榻上,手中执了一卷古书,却不像是看进去的样子,眼神空泛飘忽,身畔立着的青铜灯上一点赤色火光明灭,映在他面无表qíng的侧脸上。
“哥哥。”冷疏源苦笑了一声,她挣扎着开口,声音微弱嘶哑,“你想杀我动手就好了,何必把我带来这里。”
她的身体贴着冰壁被悬挂在半空中,手腕和肩头的伤早已没了知觉。四条铁链穿过血ròu,两条从身前没入锁死琵琶骨,两条从身后没入扣住锁骨,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些铁链上,稍稍一动就钻心似的疼。这冰dòng中温度极低滴水成冰,她衣上沾着斑驳的红痕,颜色比常人的血液要更深一些,凝结住冻在衣襟上,她方才听到的声音不是水声,而是这些似凝非凝的血碎裂了掉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