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轻轻咳嗽两声,站起身,走到养心殿中央,重又跪了下去,正色说道:“儿臣请阿玛开恩,容曹霑修书,为后世造福。”
乾隆轻哼一声:“你忒也看得起那曹霑了。”
永琪道:“便是有丝毫可能,儿臣想,此事也值得一做。”
乾隆终是难下决定,沉默良久,方道:“你……先回府吧。”
永琪心知,此刻乾隆已不急于毁了那《金陵十二钗》,他心中也着实记挂着永璇,便行礼退了出去。
撷芳殿,永璇坐在chuáng上,面无表qíng。他的那只右手,既红且肿,他竟似毫无知觉。
门外,小太监朗声道:“皇后娘娘驾到。”随后,景娴走到了永璇窗前。
永璇抬起头,看着景娴,双眼通红,唤道:“皇额娘……”
景娴看着他那只又红又肿,已起了白泡的右手,眉头紧锁,示意叶之桐上前诊治。
叶之桐走上前来,微躬身道:“八阿哥。”而后接过随行小徒递过来的烧伤药膏。
景娴在chuáng边坐了下来,直视着永璇道:“你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不爱惜,你额娘会心疼的。”
永璇看着自己手中那册烧剩一半的《金陵十二钗》,咬紧了下嘴唇。片刻过后,他开口说道:“我对不住雪芹兄……”他的眼角渐渐溢出泪来。
永璇虽然并非景娴的亲生儿子,此时此刻,她也感到心疼。她抬起右手,替永璇擦了眼泪,而后道:“永琪在你阿玛那儿,一切都会有转机的。”她看了看永璇手中那烧剩下的半本书道,“有些事,是天意!既然那曹雪芹才华横溢,重写一册,于他而言,也许并非坏事。”
“无论如何,此事皆因我而起……”永璇道,“我该去找雪芹兄将此事说个明白!”他突然站起身,叶之桐蹙了眉头。
景娴喝道:“你坐下!”她由小宫女扶着站起身道,“你不小了,遇到事,该知道冷静处理,你要对得住你额娘!”
永璇顿感无力,右手终于有了知觉,渐渐疼了起来。他蹙起眉头,一声不吭。
叶之桐躬身对着景娴说道:“娘娘,八阿哥手伤不严重,臣只是怕他夜里会发烧。”
景娴见永璇已躺在chuáng上,侧过头问叶之桐:“他伤了手,如何会发烧?”
叶之桐捋了捋颌下胡须:“急火攻心,烧伤恐会引发炎症。”
景娴眉头微锁,看着永璇道:“叶太医今儿个就留在宫里照看八阿哥吧。”
叶之桐躬身道:“臣即刻去给八阿哥熬药。”他走出门时,恰好碰到永琪,躬身行了礼。
永琪走进永璇的屋子,见到景娴后,行礼道:“见过皇额娘。”
永璇单手撑chuáng,坐起身问道:“五哥,怎样了?”
永琪眉头紧锁,看着永璇那只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说道:“你安心养着,我想,那部书可以保住了。”
永璇闭上双眼,轻轻颔首,而后躺了下去。
景娴走上前去,以手试他额头,滚烫……
入夜,乾隆走进景仁宫内殿,景娴站起身,迎上前去,福了身道:“皇上吉祥。”
乾隆扶了她起身,静默了一阵,方才开口问道:“永璇如何了?”
景娴回道:“你见到他将手伸进火盆了,还问什么呢?”她转过身,不再看乾隆。
乾隆抱住景娴,眉头微锁:“你是在生朕的气?”
景娴右手捏着搭在胸前的头发道:“臣妾不敢。”
乾隆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双眼:“朕白日里生够气了,来你这儿,是找安慰的。”
景娴板着脸道:“那恐怕皇上是来错地方了。”
乾隆放开了手,独自走到卧榻前坐下,而后道:“你还能生朕的气,想来老八并无大碍。”
景娴咬了咬下嘴唇道:“他额娘本就去得早,皇上……”她思忖着道,“有些无qíng了。”
“你是觉着,朕对老八不好?”
景娴坐到乾隆对面道:“难道不是吗?”
乾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朕从未约束过老八……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朕对他还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