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复颠簸起来,望着石崇半晌,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就这样了。”
话毕,他复将我揽入怀中,捧着婴孩般摇来摇去。我暗自闭上眼,一时摸不清,自己为何要隐瞒孙秀之事,却隐隐觉得,这样做是没有错的。
他抱着我摇晃片刻,缓慢止住,悠悠然哼唱着《明君歌》,唱着唱着,却不禁叹了口气。
我心一慌,自想着石崇如此尖滑狡诈,恐是察觉到什么,发现我在骗他而要生气,抬眼时,却见他眉眼低沉,睡着了的样子。
我抬手,轻轻推了下他胸膛问道:“石郎,你怎么不开心吗?”
他望了下我,复垂下头去,没有开口。我不由得越发恐慌,忙与之道:“石郎你不要不开心,我可是万万不想要你不开心的,你不要担心……”话及此,我忽止住,未想这样一个心急,便将自己心声道破。我原是不想让石崇担心,才隐瞒了孙秀之事,我真是太喜欢石崇这家伙了。
他见我止住言辞,与我一笑,两只手按在我脸上,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蛋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珠儿,我只是很担忧。”
我努了努嘴巴,问道:“你在担忧什么?”
他摇头,不再言语。我眉眼上扬,复见他鬓间白发,记得临走时还是影影绰绰,如今却已可以用寸寸白发来形容了。他果然老了,我陪在他身边,将近两年的时间,他竟老的这样快,我却才只有二十岁。为何两年前我没有发觉,我们之间差了如此多?
可我爱他,所以这一切都不足为惧。也许我初初嫁给他时,是为了渡劫。但如今,那样天真的想法已不复存在。我如今爱他,是真心地喜欢他这个人,我要留在他身边,不管他如今是白发万丈还是如何。
片刻,我抬手抚上他鬓间白发,心疼着问道:“石郎,你究竟在担忧些什么?”
石崇闭上双眼,似是沉思般,与我摇了摇头。我探身,直直望向他:“石郎,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是怕我听不懂吗?是朝堂之上的事吗?”
石崇幽幽抬眼,单见那双朗目,依旧清澈俊朗:“不…不是。”
我想了想,复问道:“那么,你是在担心金谷园的事吗?还是…我的事?”
我这般试探着问了一句,他眉眼忽一闪。我心彻底慌了,转眼望了望不远处小糙的佝偻身影,暗自思忖,是否我与孙秀的事,石崇早就知道了,他想要我与他说出实话,可我却没有,所以他失望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误会我了?
可如若不是,我现在坦白,不是更加招致他的怀疑。思及此,我只得继续道:“那么究竟是什么?你为何不告诉我?”
石崇幽幽吐出口气,双手扣在身前,纠结摆弄着,像个qíng窦初开的少年:“我…其实我一直在担心着,你的事。”
我下意识撤了撤身,因对石崇的隐瞒,总怕他说出我的担忧。僵着身子滞在原地,瞪圆了眼珠,故作坦诚着与其问道:“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石崇直起身子,上前将我拉入怀中,郑重其事道:“珠儿,我问你,你要回我一句真话好吗?”
我没有动静,只听他继续道:“其实,从初见时,我心中便想着这事了,几次,我也试探着问过你,但你终究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真心想要知道,你心里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如今问你,你能明确地回答我吗?”
从初见时?我暗自想着:那么便不该是孙秀之事了,若是因孙秀,又怎能从初见时便想着了呢?可他有什么样的担忧,是会从我二人初见时便产生了的?他为何待到如今才与我问呢?
我心中疑虑顿生,且估摸着,这事并非与‘孙秀’有关,自放心许多。稳了稳心神,与之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自会告诉石郎,我心中真实的想法,石郎你问便是。”
石崇天真一笑,一时开怀地像个孩子。转即,清了清嗓子,终与我道:“其实,我只想要知道,珠儿你,与我在一起这些时日,可有嫌弃我老?”
我木在原地,听石崇如此问,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迟钝着与之点了点头。
石崇脸色一僵,骤然将我的一双手丢下,偏身道:“所以珠儿,你其实嫌弃我是吗?”
我反应一下,‘嫌弃他老’与‘嫌弃他’之间的区别,复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