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再见她时,她安安分分地请安,不再说笑,不再撒娇,在她眼里居然看到了沉静。只是她似乎更加倨傲了,不在外,而在内。
她发现了母亲眼中的欣慰,却只当没有看到,只是站在那里,规规矩矩地答话。
没多久,宫人把刘彻带了过来,她心中反感,只是口中却亲切说着:“彻儿来了。”
看到母亲与同来的王美人之间暧昧的眼神,她心中只觉凉意浓浓,挥散不去,久久不散。她配合着母亲演起了戏,她们要她与刘彻好,那她便好给她们看,比她们想要的更好。
刘彻被封太子那一日,是个阳光淡薄的日子,只是比起这严冬来说,这一日实在暖得过分了。
她只记得那一日所有人都很高兴,就连皇帝舅舅也难得喝起了淡酒。
只有她,在东宫的角落里让泪迷了眼,母亲找到她时,已经怒不可遏。
母亲真的很生气,蹲下来看着她,说了最严重的话,却是用最温柔的语气:“阿娇,你这是不孝啊。”
不孝吗?
阿娇不是不知道馆陶心中的恨,可她的恨,为何要她来成全。
世人都知道馆陶与栗姬的过节,却不知一切只是源于馆陶对后位的执念。
她还是流着泪,一言不发。
她惹怒了馆陶,最终受牵累的还是刘荣。
他已经被废,居然还是放不过他,临江王算什么,刘荣本是太子。
景帝私下见她,jiāo谈许久,最终他问:“阿娇,你愿意嫁给彻儿吗?”
可这个时候,她怎么会说不。
她进宫前,母亲问她:阿娇,你可想保住刘荣xing命?
母亲问得玩味,可她听得心惊,她曾想过也许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她只是被一个后位迷得失了眼,什么也看不到。
可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在bī她,bī她就范。
她看着景帝,娇笑一声,“这事自然是舅舅与母亲安排,阿娇信得过舅舅。”
Chapter 2
一个被废的太子,门庭冷落四字怎么够形容,阿娇信步走入临江王府,在廊前收起油纸伞。
“阿娇。”
这一声呼唤,亲切依旧,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随意,阿娇细细看着他雕刻一样的容貌,见他不因被废而颓然,反而神采奕奕,倒不是原先小心谨慎的样子了。
阿娇轻声笑着,许久不见的调皮,“我来时被淋了雨,荣哥哥怎么不想着给我一碗姜茶喝?”
刘荣低声责备,只是语气里全是关怀,“怎么这样不小心。”
刘荣亲自为她煮了姜茶,两人就在厨房坐了下来。刘荣安然的样子,似乎他不曾是太子,此处也不是被废弃的宅子,而是他在此处找到了心安的归所。
这是刘荣的聪明之处,他知道进退,懂得时局。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会内疚,“若不是我母亲……”
“不是你母亲,也许还会有别人。”刘荣截住她的傻话,若没有景帝的默许,刘嫖并不敢这样大胆吧。
阿娇低头呢喃,“对不起。”
刘荣凝视她良久,忽然道:“你呀……”
他怎会不知道阿娇的心意,可景帝对他母亲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失望他都知道,他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的母亲总是过分高估了自己。
他早知道却什么也做不了,皇帝总是忌惮成年皇子,何况是太子,若他笼络权贵如长公主岂非更惹人猜忌,尤其他不愿阿娇牵扯其中。
他宁可阿娇来日嫁给真心待他的郎君,过着寻常的日子,没有权谋没有争夺。
可他错了,他忘记阿娇有一个这样有野心的母亲,她的母亲是那样骄傲,骄傲到她的女儿只能是皇后。
阿娇低头喝了姜汤,闷着嗓子说:“不想荣哥哥煮的姜汤不比府里厨子做得差呢。”
刘荣静静看着她,微微笑着,他知道这样见她的日子不多了,也许下一次,她已是刘彻的太子妃。
阿娇走得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伤感的话,只说:“荣哥哥一定要记得我现在的样子,这是阿娇的样子,你不准忘。”
你不准忘记你也不能忘记,若你忘了,不知世间还有谁会记得堂邑侯府的阿娇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刘荣点头。
淅淅沥沥的雨弥漫了整个长安,这是第一次,刘荣拥她入怀,第一次那么真切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凤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