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抵上腰际的一瞬，他慌不择路地道。话未说完，余光便见蟒袍一角飞旋，整个人身子一轻，双目已正对上紫衣男子炽烈厉眸。
“显然她是姜人，是不是？！”
额角青筋尽现，渐至突兀，几yù挣脱眷冶眉梢绽出，燎原焚寂。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盛怒，喷薄而出的细焰撩卷眼角凌霄，攀枝勾勒，魅而近妖。
“是······是······”
话语扼于咽喉，被迫与那双近乎妖异的紫眸对视，医者吓得魂飞魄散。人被提在半空，脸憋得涨红，却连一句求饶之言也无法道出。
悬空的四肢不断踢打，始终无从挣脱。终于，待医者面色由青紫变为惨白。魍魉轻咳一声，眼神示意了下静谧的内室。越过门扉，重重绡帐之后的人是他在意的，想他断不会因为一个无关之人的xing命，搅扰了那名女子的休憩。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拇指随意擦了擦鼻子，俨然一副见此qíng景颇不自在的样子。似觉这一幕发生于面前，是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以致令他这个闲散无赖竟也如此看不顺眼，竟也有了出言制止的打算一般。
又至少顷，终于，骨节bào突的手一松，“扑通”一声，医者重重摔落地面。
“滚。”
简单的一字，隐忍太多酸楚凄伤。江珩咬牙，寥寥之语一字字挤出齿fèng，“管好你的嘴。”
“咳咳······是······”死里逃生，御医如蒙大赦，仓皇夺门而出，只余心境殊同的两人，及房中诡秘凝滞的气氛。
☆、第二十三章 莫枉把盏待佳人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且看映山石榴裙，怨怨似我意。赌书泼茶香，沉思立残阳。茶亦醉人何须酒，书自香我何须花。chūn心莫共花争发，高堂明镜悲白发。梁上宿燕自飞去，何叹昔日同林鸟。相思一缕灰一寸，银丝百尺怎多娆。
茶舍酒楼，清绮繁华。不同于烟柳花巷的靡靡甜醉，chūn茶古淡，清远沁脾。针状的茶叶尤带清明前最后一抹嫩色，于杯中悬浮。苦香流溢，伴随三两歌声，袅袅盈满一室。
若说醉生花柳以当明日之愁，那此处的歌声，便是诉尽今生之苦。
唱词哀零，与清婉曲声合为天作，凄语切切，道尽迟暮退却后的铅华。满室茶客本yù喝彩，闻之却皆是动容，浊泪滑落，洗尽世俗纷杂，唯叹qíng之苦痛。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曲毕，忽闻一人抚掌而叹。循声望去，但见席中一儒生长身而起，衣摆落落，飒飒轻扬，端的是君子如玉，洒逸如风。
“鄙人姓莫，糙字枉生。”折扇轻合，他恭谨一揖，白袍若月，谈吐如云，“莫某不才，不善音律。方闻佩玖姑娘泣泪，竟感弃妇将离之殇，美人迟暮之叹。佛曰恶之根源在贪嗔痴，闻姑娘方才唱罢，qíng之一字唯悲、孤、怨、迟四字已矣。却不知qíng之苦痛，是因痴念难消，亦或造化弄人？”
抽噎声止，人们纷纷看向那名白衣公子。茶家酒舍本为世俗之地，纵然喧嚣，却何时有过此等高谈阔论？寥寥数语境界之深，直将众人听得懵了。一时云里雾里，皆摸不着头脑。
大家不由将目光移向帘幕后的女子。雨楼歌女姿容端丽，xingqíng却是出了名的泼辣蛮横，着实令觊觎之人吃了不少苦头。无端遇上这么个锱铢必较滴水不漏的主儿，他们今日倒要看看，那个一向慡辣果敢的女子，该如何招架。
“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
红衣如火，佩瑶曳地，佩玖端立台上，敛踞一礼，不卑不亢：“qíng为痛，爱成殇。世间之qíng，不知所起，却偏使人趋之若鹜，一往而深。是问众生芸芸，孰能逃之？便是你我，也难免其俗。世间始于混沌，天地发于鸿蒙，本无是非对错，又何必执念于心还是于外？”
“姑娘妙人妙语，小生叹为观止，快哉，幸哉。”白衣公子又是一叹，“能与姑娘言谈把盏，莫卿何其幸哉。只是莫说世与心，便是儒道，自古也有人xing善恶之分。人之学者，xing其善，亦或xing之伪也，而不察乎？世间既存仁义礼智，三纲五常，一切功过是非，总要有个定断。”
一语道出，满座皆惊。并非因其妙语连珠，口若悬河，却是因他话中道出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