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问出最为可笑却也极为复杂的问题:“明知一切彰明较著,却仍主动寻来找死,莫非你想连自己也杀了?”
“幽儿。”
英朗薄唇轻启,魍魉轻轻道出两字。
“她与我一样孤苦无依,受人欺凌,我不想让她再同我一般,至少她有得选。”想那个女子本是心软,为了生存,却拿起淋淋血刃,近于麻木的心竟蓦地一痛,“魔教那一战后,她再没杀过人,我还要谢过你,让她掌管阁务,不用沦为那该死皇帝的屠刀······”
他本出污浊,又为尽龌龊,十恶不赦,擢发难数。明知难辞其咎,便索xing独身受过,一了百当,再无牵累。
“与她······无关······”唇角弧度渐渐清浅,日暮西沉,身体知觉也随之渐渐消散,“自叹不如······我······甘拜下风······只求你······不要为难她······”
“可笑······居然说要带她走······呵呵······真是可笑······”
女子温柔光影现于眼前,他想抓住,却连动下手指的力气也无:“幽儿啊······”
意识开始涣散,眼眸缓缓合拢,不想将那个名字忘了,他一味唤着,抗拒着淡着于脑海之中的神智,血尽的麻木从左肩蔓延开来,渐渐袭遍全身,待那身影终是渐渐模糊时,他苦笑,肩头的凉意却于这一刻蓦然消失。
“你······”神识转而清醒,他望向江珩,再看肩头血流如注的伤口,不解。
“大男人躺在地上等死,像什么样子。”
扳住他手臂将他一把拽起,江珩收了剑,不等他站稳便径自走开:“想死的话,陪我上翊山。若还有命,我放你走。”
魍魉一惊。阁主坐镇重峦阁十载,其间奉皇命诛灭江湖大小门派无数,如今剩余零落小派已不足为惧,唯一仍对沧延构成威胁的,唯有西垂魔教。而魔教盘踞西域多年,根基深厚无人能撼,八年前奉旨夺回被教中jian佞夺走的玄羽剑,一番恶战下来,重峦阁死伤过半,不及相持便仓皇逃离,今阁中于江胜打压之下人迹萧条,日渐颓势,纵盛极一时,却已不复昔年光景,而魔教之qiáng盛,于经营十年之久越发咄咄bī人,几次侵扰帝城安民,已被圣上视为大患,故下旨令重峦阁彻底剿灭。而双方悬殊太大,此番一去,便实与送死无疑,这也是锦瑟甘冒欺君之不违私自扣下皇诏的原因。
想来他以身犯险,也是为了那个女子吧,毕竟痛失所爱,死易生难。当今圣上多疑,早晚要除却这个心腹大患,王爷又一向自视清高,虽是殊途同归,但那份命定无改永寂,他并不想假他人之手。
他不由望向那个男子。夕阳下,男子离去的背影颓凉萧清,如四壁枯huáng残叶,于余生中静叹,难违萧风。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点小逻辑,还望大家能看懂。文章日更中,目前已至四分之三,感谢大家对本文的拜读,坐等更新呦~
☆、第三十二章 月冷凉薄伤萧秋
冷月高悬,深庭广寂。流火白藏,清商素秋。落落飘萧意,泠泠初见月。簌簌霜天絮,纷纷乱碎琼。
帝城山十里,萧萧无绵延。秋猎未至,荒寂的帝鸣山于月夜中依现苍茫之色。秋叶纷杳,时落三两银桐,风chuī却,意阑消。
山南畔野,糙木窸窣。月华投落攒动人影,银玄两色人马各执一方。清辉冷月于两军之间勾划银迹长鸿,罅隙分明,切齿两存。
虫鸣敛却,摩拳接踵之声于蓦然凝滞中竜窣而响。玄甲铿锵,长戟顿挫;银衣洒练,冷剑珮然。终于,随之一声兵甲jiāo鸣,冲杀之声顿起,长戈冷亮,瞬忽杀至一处。兵刃jiāo击之声骤落,如洪涛倾泻,隆隆震彻,打破月夜宁静,充斥烈冷萧杀。
靖安王年仅十六接掌重峦,统江湖之一隅。如今浩浩八载,四海皆闻之退避,江湖一应大小门派无不遭其重创纷纷寂没。唯翊山魔教虎踞西垂,日渐弥盛。教中人丁兴旺,教律森严,手法酷烈,人人皆闻之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