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渐离拉住了玉川的胳膊,急急问道,“你怎么就要嫁了?是嫁给什么人?”
玉川不等她问完,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王兄有意与匈奴jiāo好,借蛮子之手给秦国造成外患,两国jiāo好,首要便是联姻。渐离你可知,我母妃虽说无宠,但她母亲是周天子的后代,她的母家也似乎很有势力的样子,匈奴听说这些,便指名要遣我去和亲。我如今随王兄来田府吊唁,只怕他的心腹鞠武还在太子府里清点嫁妆和彩礼呢!”
渐离这才知道她为何不进屋,对于新嫁娘来说,灵堂是大凶之地,尤其是王室联姻,更不能冲撞了。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渐离试探着问她,自己很清楚玉川是爱慕着荆轲的,怎肯远嫁他乡。渐离还想,要不gān脆让盖聂或者荆轲去劫亲算了,总不能眼睁睁见玉川落入虎口吧。
玉川又拿帕子擦脸,深吸了两口气,反手握住了渐离的双手,语气很是坚决:“我知道渐离哥哥在想什么,你一定是希望救我。可是,我已经知道王兄想利用轲哥哥做什么了。”提到荆轲,一行泪又从少女的眼眶滑落,“我今生算是与轲哥哥有缘无分,纵使我逃过了这次,我也要作为另一个礼物赠给别人,这就是公主的命运。我无法选择嫁给所爱之人,更无法长相厮守,只求来生,可以做一个平凡女子,与爱人在一个太平岁月安稳余生。”
渐离在她的话中,除却悲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因为绝望而有的必死的坚定——那种眼神,那种语气,她是见过的——在她自己被秦王误解险些要赐死的时候,在一瞬间陷入的那般极大的绝望,在绝望之后,就是对死亡的向往与坚决。
“玉川!”渐离不由捏紧了玉川的手,“你听好了,只要活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要活下去,活着看到希望!哪怕是为了你父母…”
“渐离哥哥,”玉川苦笑,“我都想好了,你不必担心。”说罢轻轻推开渐离的双手,向门里面望了一眼,“帮我跟轲哥哥说一声,我…罢了,还是别说了,终归是我自作多qíng。”
渐离看着玉川的背影几乎要消失在大门外,不知为何大声喊道:“他心里有你!”这句话她喊的很大声,玉川听见了,灵堂里的人也听见了。
玉川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她的动作顿住了,缓缓回过头,泪已经gān了,只是满脸的泪痕,确实不好看。
“谢谢。”
☆、魂逝
渐离不知道那个仅仅十六岁的女子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是怎样的qíng绪。
“踢踏——”马车辘辘远去,一个侍女留下,禀报太子。燕丹不太满意这个妹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行为,但也只是一瞬的厌恶,转过头来便是亲切温柔的叮嘱。
燕丹在这里逗留到夜幕降临,在这几个时辰里,他做足了一个合格的未来君主的姿态,临到表演结束还有些依依不舍。当然,他还像说闲话一般的,把将玉川送去和亲的事提了一句。渐离刻意留意了荆轲的表qíng——就是没有表qíng,连一个皱眉也没有。
待众人送走了燕丹,偌大的府邸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蝉噪蛙鸣,有些yīn森森的。
“我今天想去怡心院。”渐离说道,她先看了眼荆轲,又看了眼盖聂,“没意见我就去拿我的筑了。”
荆轲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沉着脸站在灵堂门口,如同石化一般。
“渐离,你的璇玑筑已经拿到我那儿去了。”盖聂说着,轻轻牵起了渐离的手。
渐离虽是不停地往门外挪,却也仅仅是挪而已,一小步一小步的,盖聂也是非常默契地挪步。可直到他们真的挪至大门,身后还是安静十分。
二人相视片刻,终是双双叹了口气。
盖聂转过身,直视着对面那座“石像”,片刻后说道:“你我相识较早,我知道你是面冷心热,我相信,昔日可为苏悦赴死的阿轲,纵是经历这多年蹉跎,也不至于见玉川如此而毫无作为。”
“作为?哈哈哈…”荆轲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惊飞了屋顶的一只鸽子,在这样的夏夜,显得异常诡异。
“轲大哥,你…”
“我能有何作为?!我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何作为?!”荆轲大声嚷着,仿佛即将追入崩溃的边缘,“你们希望我做些什么?去燕宫带玉川走?然后呢?像我以前一样,放弃一切,流落江湖,像一个农夫一样隔绝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