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则是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怎么会后悔呢?”
渐离隔着轻纱,亦是感慨,大哥再说这话时,已无曾经在街市上侃侃而谈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在田伯灵前的义愤填膺,有的只是一个仿佛得知行刑日期的死囚般的绝望与颓废,刺杀于他也不是口中所说的“聂政、专诸之大义”,不再是他的梦想,而不过是种种原因促成的错误的命运。
他又突然开口:“今天,‘大燕的十四公主玉川’嫁去匈奴和亲了。”荆轲看向二人,他一向冷面木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今天他的表qíng算是丰富的,他一直在微笑,笑的背后却是看不明白的含义,“你们不必这样看我,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比你们以为的都多。田伯死了,玉川死了,再加上之前的默默,这些人是谁害死的,我心里有数。我还知道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阿轲,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屋里的气温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马上便是立秋,燕国夏天短暂,稍纵即逝,这会儿,是起风了。
在骤起的秋风中,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声音,是太子和鞠武到了。
“他们来怡心院做什么?”渐离迅速翻身下榻,匆匆穿好鞋子,又去旁边的衣架上翻男装。
盖聂突然想起,“坏了,渐离的几套男装都在田府!如今再拿也是来不及了。”
荆轲把门偷偷开了一条fèng,太子一行已然不顾阻拦进了后院,而且不只他和鞠武,二人身后还跟了两列全副武装的士兵,看这规模阵仗,想来至少百人。而且太子要来找他的话,在田府等待,再吩咐个太监来这宣旨就好,断断到不了闯怡心院的地步。
“我去外头应付一下,你快带她走。”荆轲说罢便迅速出了门,在十几步外截住太子。
“荆轲见过太子,若是搬到荆馆一事,您派个人说一声便是,怎地劳您大驾…”
“荆爱卿,”燕丹的声音yīn郁的可怕,“你让我太失望了!”
荆轲不抬头也知道燕丹此刻有多么愤怒,至于愤怒的原因,当他的余光停在鞠武弯起的嘴角处,便有些明白了。
燕丹瞪着他,继续以那种半威胁半恐吓的声音说道:“你是本宫亲自甄选出的人,本宫将此大计完全托付于你,而你呢?你居然,居然和秦国派来的细作鬼混在一起!”
秦国细作?这个罪名扣下来,便是九死一生了。鞠武,果然够狠!
也就在他想着对策之时,那百余兵士已经将怡心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子阿聂和渐离也是难以离开了。
“禀太子,盖先生与轲的友谊已近十年,他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qíng的。”荆轲的手心已然出了汗,现在自己能做的,还是拖延和试图说服太子,尽管希望及其渺茫。
而此时鞠武竟换了一副严肃的神qíng,仿佛是在大义凛然地斥责藏匿在燕国的不法之人一般:“盖先生是江湖中的剑神啊,是举世敬佩的大侠,太子圣明,怎么会冤枉盖先生呢?太子要拿的犯人,是高渐离。”
“渐离?”荆轲抬了头直视鞠武,只是后者并无丝毫愧疚或是不安,渐离和鞠武乃总角之jiāo,何况鞠武喜欢渐离他也知道,那样的话,他竟也下的了手?!
“荆先生怕是还不知道吧。”鞠武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高渐离早就死了,屋里那个,是其姐高莫离。您不知道这高莫离什么来头吧?她可是秦王曾经的宠姬,如今假死,女扮男装千里迢迢来了蓟都,您敢说她不是为了刺探qíng报而来?”
这些话一字不漏的传进房里,渐离已经换了女装,一头乌发散在肩头,左右现在他们都知道了,自己再假扮也没什么意思。
“门窗都封住了,”盖聂已然取了龙渊,“我带着你现在就离开,一会儿可能有些杀戮,你放心,我…”
“他是太子,你难道要杀了他带我走吗?”
“不可以吗?他是燕国的太子,榆次是秦国的地盘,我们速度够快,今天就能出了蓟都。”
渐离透过窗纱看着外头的架势,摇摇头说道:“逃走也只是权宜之计,纵然燕国不会追捕,那么‘刃’呢?沈北芜的人可能就藏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