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武也只是站在她身后,莫离自然也看不到他是怎样的表qíng,而且也猜不到。
他沉默了许久,再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才说道:“我们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那是你自找的!”莫离拼命扭着脖子,冲着背后那个如何也看不清的人影喊道,“昔日在易城,那个温文尔雅,善良到连一只狐狸也不愿杀的武哥哥,难道是死了吗?”
“莫离。”鞠武轻轻唤了一声,缓步走到她面前,巨大的蜡烛散发出的火焰,在他的身后熊熊燃烧,即便是面对面,他的身影在这样的火光下,好像仍然是模糊的,“很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莫离偏过头去,不想听他狡辩,甚至不想看到他。她早已明白,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武哥哥,只是“刃”的主上,一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其实一直都是。
鞠武席地而坐,仰望着莫离,那个自己爱了一生的女子,从易城的总角之jiāo,到后来的故地重逢,再到琅琊的惊鸿一瞥。自己此生的爱qíng,都献给了这样一个在自己心底视为完美的女子。而现在,即便是被囚禁在此,也还是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
“我就那么不堪吗?抛却‘刃’,抛却其他人,不管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都不爱我。哪怕是把付诸在盖聂身上的感qíng分给我稍许…”
不及他问完,莫离便冷冷打断:“你不配与他相比。”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鞠武竟完全不恼,仍是坐在地上,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凄迷的目光,在自己的眉眼间滞留,似乎,还有一抹无奈的苦笑。
“到底,还是没用啊。怎么做都没用。”鞠武整个人向后仰去,蜡油盛在巨大的底盘之中,温暖着某个人完全冷却的心。
他又忽然坐正了,以一种极为温柔的语气问莫离:“你以前忘记的,现在想想起来吗?”
“想起来?!”莫离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想起来曾经那些经历大概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处吧,至少自己不想再经历一遍家人死亡的画面,“若我说不想呢?”
鞠武仍是笑,就像是在说,不是你不想就不能的。
“很可惜此蛊无法可解,不过我倒可以给你讲几个故事,或许有助于你恢复记忆。”他说。
莫离让他这样一说才想起来,当时徐伯母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就说是蛊毒所致,怎么鞠武能知她中蛊?莫非他真知道什么内qíng?
“怎么,我失忆的那三年,你还都陪着我不成?”莫离虽嘴上仍qiáng撑着一股狠劲,却有些害怕他的答案了。
鞠武又仰起头笑了笑,“那倒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比你多。比如是何人给你下的蛊,比如是谁杀害了你的亲生父母,比如…我为你做了多少。”
莫离只捕捉到了一点:“我父母?不是白遥杀的吗?”
“一只跑腿的狗罢了,可笑的是连他都以为自己是主谋。”鞠武继续说道,“那么,故事可以开始了吧。”
夜寂横在地宫外围,有一片用来作为“刃”的弟子日常cao练的广场,五百“饮血”已然严阵以待,每一把剑都像是在叫嚣。而在这个包围圈中,仅有三人。
“盖聂我倒是不意外,他做自不量力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北芜的剑在三人面前缓缓移动,“荆轲,你为什么要背叛太子,你要的,不就是功成名就吗?为了在史册里留下个名字,连命也可以不要。你所需求的,太子和主上都可以给你,盖聂能给你什么?”
溯鸣剑也随即抬起,“为了朋友,死后虚名又如何?何况若是今日事成,我也用不到鞠武成全。”
夜寂又向旁边移了移,“他是为了所谓的‘朋友’,那你呢?为了一个负心人,背叛聂家世代效忠的‘刃’,这可不划算。”
傲尘则向这位昔日的同僚投向同qíng的目光,“你明明知道,现在的‘刃’已经不是当年的‘刃’了,它的主子已然背离了整个组织创立的初衷。其实老主上在世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不断地失望,景师兄的死,已经让我彻底看透了。我从来没有背叛,更不是为了什么人,若我此时与你等láng狈为jian,才是对我聂家先烈和‘刃’的不忠!”
北芜的剑尖处划过一道冷光,映过傲尘眼角微弯的泪痣,“好一个正义凛然啊!被整个江湖嗤之以鼻的‘刃’,倒也成了你眼里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