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转凉了,夜里起了风,燕丹裹紧了自己的破旧衣衫,却还是觉得有一种彻骨的严寒,如同在三九腊月。他孤独地走在王宫中,宫人们早已不认得他,在他的身边匆匆而过,连瞥一眼都懒得。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一切与他在秦国受到的屈rǔ相比能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秦国会否降罪,当年秦王一时的气话——“除非‘乌头白,马生角’,燕太子方可还”,如今已有能人为他完成,何况秦国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伐赵之上,更没有工夫计较他一个小小质子了。
“嬴政,”他仰头望向一弯明月,“此仇,我定将十倍以报!”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清越的男声:“太子有此雄心,真乃我大燕之福。”
燕丹转身看去,不由大喜,俯身行礼:“原来是鞠太傅,救命之恩…”礼还未行完,他已被鞠武一把扶住。
“太子何必如此,微臣不过略尽绵力,为太子归国献以拙计也是为了大燕的未来呀,如何当得起太子这礼?”鞠武回答的天衣无fèng,让面前的这位太子很是受用,不过客套之后,也该直奔主题了,“微臣本想让太子好好休息,不yù打扰,可是,bào秦的铁骑已经步步bī向燕国。”
燕丹神色凛然,双拳攥紧,愤愤道:“我如何不知当今qíng势,只恨母国式微,父王昏庸!”
鞠武闻言连忙跪在燕丹脚边,行过大礼,朗声道:“太子若yù诛灭bào秦,武愿效犬马之劳!”
在田府的隔壁,原本是有一座废弃的老宅的,约一月前有人购下了这块地皮,将宅子翻了新,昨日田府宴罢,舞阳玉川离去,徐默称闻笑堂已为她安排了住处,距田府隔着数条长街,而盖聂,则搬到了那座翻新的宅院。
“就为这么点破事,你们连饭都没吃好?”盖聂用极其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端坐的两人,拈了一片山楂gān,“还来烦我,让我饭也没吃好。”
荆轲倒是没说什么,阿聂就是这么个脾气,深知他明着这样说,内里其实比谁都上心的,可是渐离见盖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登时来了气:“若非田伯年迈,我们不愿惊动,默默正筹备迁堂之时抽不开身,武哥哥又政务繁忙,我们何必巴巴的来问你?”也难怪她这样气,为这事玉川都失态至此了,盖聂竟然还关心他的胃。
可渐离话音一落,盖聂反倒是不乐意了:“你说田伯和默默也就罢了,提鞠武gān什么?纵使你们以前认识,分别十二年了,知道他是敌是友吗?”
渐离只道他是有意诋毁,争辩了几句,盖聂居然跟她吵了回来,声音也愈发的大,荆轲在一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盖聂嚷了一句“那你去找你的武哥哥啊,别在这里给我碍眼”,渐离一气之下推翻了桌上的点心,红着眼睛,撇下荆轲就跑出了房间。
“你何必这样对她?”荆轲也有点看不下去了,都是朋友,何必弄僵了关系。盖聂两手一摊,他也不知道渐离几时脾气大了许多,当年的莫离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也好,奇怪的事,渐离还是少接触为妙。无知,有时候是一种幸福。”盖聂道。
荆轲对这样的观点表示同意,又说:“那你也得拿捏着分寸,别把渐离给bī走了,自你与齐翊一战后,只怕‘刃’是盯上了她,到时候真遇到危险可…”
房间里的空气忽然凝固,入夜了,渐离一个人出了门。这处宅子虽与田府毗邻,可是中间有条夹道,平时用来堆放杂物,而且两边大门间还是有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糟了!”二人立即拿起佩剑,冲出房门。
☆、刺杀
渐离揉着有些红的双眼跑了出去,她本不是这般易怒冲动的个xing,只是方才与盖聂争辩之时,听他说了什么“找你的武哥哥去”“碍眼”,便觉得心头一阵酸涩,难受的紧。不过站在宅门外头,才慢慢觉出自己的不对来,毕竟盖聂并未说不帮啊,再者说,人家为自保置身事外,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宅子,双脚不受控制似得向她出来的方向迈了一步。
正是此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明明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大街上空空dàngdàng,那这声音…
渐离后背渗出丝丝冷汗,她僵硬地往后转头,竟见一道与这暗夜格格不入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