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川天生便有一种能力,就是只要是见过的人,无论是否只是匆匆一瞥,无论有多久未见,无论那人如何乔装,都可以一眼认出。那日酒肆中,就是认出了本应在秦为质子的燕丹,因而匆匆回宫。
而那妇人衣着素雅,不事妆容,却难掩眼角眉梢的妩媚天成。明明已年近五十,可是那雪肤玉貌,保养的竟如同三十来岁的少妇。这世上总有些女人,生来就为狐狸jīng三个字做了最好的诠释。
她一手摇着团扇,另一手怜爱地抚摸玉川的额发,“那就别见了,自然也不用解释。日日陪在母妃身边,难道不好吗?”
“不要!”玉川气鼓鼓地说,“母妃每天都不知在忙些什么,还找些怪人来,回回都让我回避;兄弟姐妹们虽多,他们也是因为异母所出的缘故,都不愿跟我玩,我再不溜出宫去,只怕要闷死了。”
“玉川。”妇人声音一冷,玉川自知失言,忙掩了嘴,垂下头不敢与母妃对视。
其实她那位母妃何尝不明白这孩子的苦呢,往常玉川溜出宫,她难道不帮着不护着吗?
妇人将团扇放下,两手撑着榻支起身子,“傻丫头,我不也是担心你吗?你在宫外认识的所谓朋友,他们的来路身世你又清楚多少?”她想那丫头年轻贪玩,真要她与宫外的人断了联系只怕也难,何况目前一切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便顺势劝道,“倘若他们真真视你为友,也不会多问你这些。”
玉川往妇人怀里靠了靠,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若他们不信你,试探你,甚至欺负了你,回来告诉母妃。”妇人摩挲玉川的手指冰凉,毫无温度,一如她此时的口吻,“母妃会让他们后悔的。”
而玉川显然没有听出这话中的深意,只觉得母妃是一门心思的对自己好,在这座王宫里,唯有母妃会关心自己了。
母女二人又闲说了几句家常,此时门外进来了贴身侍女红梅,向二人行礼道:“清夫人、十四公主,大王命人送参汤来了。”
玉川撇撇嘴,她很清楚自己那位父王根本不关心她们母女的死活,所谓送来的“参汤”,不过是一句暗语,于是很乖地退下了。随后,她的母亲清夫人便挥手示意将“参汤”呈上。
☆、云梦
燕地秋风萧瑟,楚地倒是依旧温暖,即便已是九月,还是如暮chūn一般令人昏昏yù醉。
凌风立在闻笑堂的最高建筑——望月楼上,托着腮眺望着遥远的北方,他已至而立之年,眼角添了些细密的纹路,可眼神却依旧纯真如少年。今天一如昨日,已经不知站了多久,亦不知喝了多少。一直到他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才使他略略回了些神。
“忠叔来了。”他转身向那位老者点了下头,问候了一句,便又转回去望天了。
宁忠看凌风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瞧见地上的几个空坛子,不由哀叹一声——闻笑堂堂主虽只是有个名位,不gān预堂中事务,但是如今贾雄被害,“刃”愈发猖獗,秦军也向楚国步步紧bī…闻笑堂已是风雨飘摇,怎么这位堂主还是整日吊儿郎当的?昔日徐默在的时候还好些,她xing子烈,能管住这个混世魔王,可她一走,凌风堂主不是镇日寻花问柳,就是站在这儿发呆喝酒,什么事都jiāo给司马岚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啊?
“堂主,沁芳回来了。”
凌风重新转过来,极欢喜地说:“那默默呢?沁芳既回来了,那她也一定回了。她们人呢?我现在就过去。”
宁忠拦住往楼下冲去的凌风,“堂主,默默她已然决定去蓟都,筹划迁堂事宜。”
“什么?!”凌风惊愕万分,怎么突然要迁堂,还是派了默默?他刚想质问忠叔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商量,可话还未及出口,便想起一则闻笑堂堂主为摆设是早有的传统,二则自己偏偏生就一个甩手掌柜,若是自己父亲凌观那样的铁血xing格,倒也可以做了决定。
“迁堂大概需要多久?”凌风问。
宁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堂主这是什么qíng况,怎么突然过问起堂中事宜了?含糊着答道:“快的话约莫要一年,慢的话…”其实宁忠觉得“一年”还是往少了说,毕竟徐副堂主虽说办事能力极qiáng,但一遇上美男子就发蒙,若说迁堂,最好还是由沁芳去cao办才是啊,真不知道她们当时是怎么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