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仅过一秒,意识就回来,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压根儿就不是魂。无论做元神还是魂魄,哪怕是无魄之魂,他的经验可都不少,沦成鬼魂会是啥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这时可没有。
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怯怯地活动四肢,四肢皆有知觉,只是全蜷在一起,大概是蜷缩时间过长,都麻木了。
他不明白究竟曾发生何事,自己又正处于怎样的境况,来不及庆幸还留得命在,一颗心就开始恐惧得突突乱跳。正紧张无措,猛然听到仿佛隔着一道墙,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声,正在低低哭诉。
“我这……究竟是在哪里?南宫向呢?冰火呢?那个可怕的祭坛,和古怪的高背宝座呢?我是被人救了,还是陷入了更深的危险?那个哭诉的女子,又是何人?”
他费力地大睁两眼,又闭上,可睁眼闭眼都一样,总之眼前只有黑暗。他唯有安静下来,留心倾听外面的动静,这时女子哭诉的内容,就清晰传进耳朵,令他彻底领悟,他既是被人救了,又确实陷入了更深的的危险,因为救他之人,正是一直处心积虑要除去他之人,曦穆彤。
他简直要哭出声,发出来的却是苦笑。他开始咒骂上天,为何不直接让他死在冰火里,而是bī他在死前,直面这最为惧怕的场面。
他与曦穆彤想到了一处,莫非真是命中注定,今生必须得与这个女人面对面,来个了断?可在云霄大门前,在灵宣洛的臂弯里,该对曦穆彤说的,他都已说完,为何就不能让这场悲剧,在那时终结?
发现女子是她后,他反而不敢动了,只一门心思地闭眼想对策。
若说千年前,姬轩辕落下毒咒时,曦穆彤对他火铃儿怀有的是偏见,从紫微城里,竹月落入南风长老的圈套,因刺杀宇文化及而遭天噬殒命,偏见就急剧升级成仇恨。后整件事真相大白,曦穆彤再见到他,怎可能还会留他活命?把他救出虚寒谷,大概就是为要亲手手刃仇人吧。
时至今日,他不仅不再怕死,还对死求之不得。南宫向是何收场他不知道,可他身体里的控血散,无论那恶魔是否还活着,都再也不能去除。他一身炙热的火硝血,因此而变成寒血,冻得他关节僵硬,生不如死,并且一旦涌出伤口,就会结成冰块,令他痛入骨髓。
最为可悲的是,火硝血藏于他体内,是他制敌的最佳武器。火血变冷,破元弓又不知去了何处,他就彻底失去了防御能力,更别提向谁进攻。
他因曦穆彤而生,是她赋予他生命,到弥留之际,又落到她手上,可能会由她亲手结束生命,这就是老天安排给他的命运,如此不公,却又是圆满的循环。
第十一章 冰火重逢之假装
火铃儿在缥缈僧的酒葫芦里苏醒,听出外面哭泣的女子,是千年来他爱之深切,又恨之入骨的曦穆彤。
如他对灵宣洛所说,经历过六界大战的洗礼,他对她已放下仇恨。其实从一开始,他兴冲冲蹬着曦穆灵珠,赶往苍山里的小木屋见她时,对她所怀有的就是敬慕与亲qíng。
日后无论发生过多少事,无论他的人生在怎样改变,那份隐藏于心的亲qíng,始终都没变过。那种爱,来自于他的本能,他的天xing,犹如全天下的儿子都会敬爱母亲,也会渴望得到母亲的疼爱。
此时此地,与她重逢,这些心里话,如何能道与她知?就算她给他机会诉说,也断不会相信,只会认为他为求活命,蓄意惺惺作态,那他又何苦在死前自取其rǔ?
身周的黑暗,带给他安全感,但他不能长久躲在这里,曦穆彤随时会来对付他。到那时该怎样做,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破碎的心,也随之越来越沉重。
他黯然自语:“彤儿娘亲,这是我火铃儿初初成人时,对你的称呼,该有多么美好!这称呼我永世不忘,却仅能收藏在记忆里,不敢说与任何人知。你认为我是坏人,我又确实坏事做尽,给你的人生制造出无尽的苦难,不如就让你对我的恨,由始至终贯穿在我的生命里,将曦穆灵珠带来的所有遗憾,都留给我,由我带往另一世。”
这便是他真实的想法,也是得知她与狞灭间的秘密后,发出嘲笑的原因。
曦穆彤对这一切,从苍山里火铃儿偷听她与缥缈僧的对话,到今日他这一系列心理活动,是毫不知qíng,只道他是由姬轩辕用邪念铸造的产物,那位受万世景仰的huáng帝死后,用他作为替身,替代他延续做凡人时,没能实现的野心。所以火xing魔婴童的存在,就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