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妖物值得自己牺牲修为?桃君无意理解这种凡夫的心绪。剑在他心弦,向来只为斩妖而拨弹。一柄桃木剑,岂惧多杀伤?颊上分流的绛薄之色随雨迹溶入斑褐衣襟,褐袍青年冷漠一笑。
「百年相jiāo,竟为一妖物而恩断义绝。」桃君敛下眼睫,泯去眸中最末一丝晴意,「姚huáng,你既入魔道,我也不再手下留qíng。」启帘,一道jīng滠神光进she而出。
姚huáng一凛,弃下手中长剑,挽弓当挽qiáng的道理他是识晓的。
平胸抱气,结指为印。他已无反顾之途,为了魏紫。
「桃君,得罪了!」
举凡仙人或修道者,大多练有法器,独独姚huáng却无。他生xing无争,不愿为此伤神,至多以本命jīng气结印为法。以本命为器,虽是驱转自如,却颇耗气神。他本不擅攻势,面对不可小觑的桃君,只能竭尽灵识运思。如何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方寸很快已有了计较。
指掌圈两仪,两袖分画无数圆满,隐淡的金色流光由他胸前推she而出,遽结雨làng,涛势如化gān堆雪,滚滚向桃君翻袭而去——速战速决才是良策。依自己的修为,结界是无法撑持太久的。
指捏剑诀,褐衣束发的道装青年冷然淡视。翻袖一转,桃木剑瞬即腾跃而起,嗤嗤划断雨线,凌空破去——未料剑势一缓,已受阻於前。
雨làng分向多道,往中央煞剑聚拢,势气奔放。重重层办状如牡丹,恍附本命,向花芯处覆拥而入。空气中溢满cháo冷而浓郁的牡丹花息。
桃君心神一窒,神qíng罕然一紧——不曾料到结界之内,姚huáng的术法竟可登极至此。眼见本命桃木剑已受制於空,如风雨飘摇之势又下得动弹。他剑眉一挑,回掌并指,默念法诀。
起——斑褐木剑应声侧转,疾疾跃向长空。
长剑如罩罡气,缓缓以回旋之态带起风虎之啸,层层穿破气làng,终於返向桃君身旁。凝空不动如山。见眼前气海已消弭於无形,桃君反手将桃花木剑收拢於背後剑囊,肃容望向姚huáng。
丈外传来惊惶的唤语:「姚huáng!」是仍不得动弹的魏紫。
只见姚huáng已半跪於地,一缕血丝自唇角泌出。桃君心中亦一动,「以本命为器最易自伤。姚huáng,你仍执迷不悟吗?」
「我还未认输哪,」他一声朗笑,勉力支起,拭也不拭唇边殷红,也不曾看向魏紫。双掌翻空,jiāo於顶天会xué。他劲漫指尖,凝气聚神。
「小心了,桃君!」一道真气疾she而出,璀璨如烈火流金,竟然阻住结界数丈内漫天的雨势。凝空盘旋。
桃君神色一凛,脚踏方位。
「住手,姚huáng——你会死的!」死,对仙人而言,几乎意味著魂飞魄散——况且是现在耗尽气血的姚huáng。魏紫终於恍然方才心悸的缘由。
死又如何?血红其实是一种苍凉的颜色,不断从他体内流泻而出,滋养盘空的金气成璀璨,连雨气的色泽都换成凄厉。
「住手!我说过不再爱你了,你何须自作多qíng?」她颤颤吐出惯然的无qíng字句,试图截断他枉然的执念。
一点一点的红艳珠子不断淌下,浸染姚huáng胸膛。一如阶前点滴,何时至天明。
拭又如何?不拭又如何?拂了尘埃又落尘埃,他的心从来不是明镜台。
他觉得脚步有些虚浮,是了,还差最後一步……
轰——
奔雷霎响,银电划过,滞空的金气奔流而泄,尽化风刀雨箭,袭向桃君——他已焚敕符,足踩七星步伐,肃容以待。
「姚huáng,你这执迷不悟的伪君子——」她空无而绝望的言语。
为什么执迷下悟?他也曾对一个女子这么问过哪……是谁?是谁呢?他空蒙的眼对上颓倚於老树上紫衣女子的眸——那是一双蕴含无尽悲伤的眼。是了,是了,她的名字叫……
风刀划破七星屏障,雨箭长驱直入——桃木剑自剑囊直袭而出,凌空yù斩断箭雨。阵阵残花红雨纷纭而落,一片芯办著落於桃君眉间,仿佛依恋不去。是桃花,桃君一怔,瞬间失神。
姚huáng一震,雨箭顿止。
桃木剑去势末止,直刺姚huáng——剑身穿出,剑柄抵住胸口,那直教人椎心刺骨的力道将他直直撞向另一棵老木。
碰!剑尖刺入gān身,姚huáng胸口的剑柄犹晃动不止。他呕出最後一丝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