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箭!”“不管了!放箭!全部she死!”
飞蝗一般的箭矢中,抱jī娘娘紧伏于地面,闪烁火光中,李柔风身中数箭,但他不会倒下。抱jī娘娘咬牙,打了两个滚,向那仅余的两片光亮出再she袖箭。
火光坠地,一闪而灭。整座地下硐天,再也没了光明。
“李柔风,他们看不见了!杀了他们!”
这时便是属于yīn间人的世界,绿莹莹的头颅在削铁如泥的柴刀下滚落,腥热的血变成比地下水更浓稠的熔岩,在地面流淌。铁匠道士那里的五贯钱花得值得,刺穿心脏,从刀锋上传来密实而坚韧的感觉,刀过若流莺花底滑,毫不滞涩。
惊慌失措的士兵胡乱举起刀剑,砍下去的却是自己人。他们手指颤抖着擦亮火石,微弱的火星却一瞬间湮灭在狂风里。
这是yīn间人的修罗场。盲目的士兵好似无头的苍蝇,逃不走,飞不出这天罗地网,即便蜷缩在硐室角落里都逃不过yīn间人的眼睛。
yīn间人在这一刻没了怜悯之心,这些人所有人手上都沾着他父兄的鲜血,沾着他曾经所爱过的人的鲜血。
他不再是那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李柔风,不再是那个以虚灵qíng致吟诵着“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的澂州李氏三子冰。
他是一个yīn间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应乱世而生,又要毁灭这乱世的yīn间人。
抱jī娘娘和萧焉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是不停传来利刃刺穿身体的钝闷之声,死神迫近时绝望而痛苦的呻——吟。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这场仿佛无休止的屠杀在不断向抱jī娘娘和萧焉bī近。抱jī娘娘一个翻身,抓起两个包裹挎在萧焉肩膀上,扯起他道:“我们得走。”
她生得实在瘦弱,萧焉和李柔风差不多高,更结实些,便是在水牢里被囚了十个月,抱jī娘娘仍觉得他比李柔风要沉重许多。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萧焉的双臂,使出吃奶的劲儿,半背半拖地带着他往前走。
她吭哧吭哧的,一句话也不多说,萧焉忽的道:“小丫头,其实我知道你是谁。”
抱jī娘娘足下一滞,很快就恢复如常,继续往前走。她咬着牙关道:“澂王殿下的记xing,着实比那死人好多了。”
萧焉道:“他如此信任你,想必还不知道你是谁罢?”
抱jī娘娘冷冷道:“你少说两句,能多活几天。”
萧焉问:“你喜欢他?”
抱jī娘娘哳哑着嗓子道:“萧练儿,你再多说一句话,我把你扔到水里去!告知他你失足落水,魂归西天,他也不过是坐在水边大哭一场,又能奈何。”
萧焉怒道:“好你个泼妇,竟敢威胁孤!”
抱jī娘娘便把他掼到地上,踹上两脚:“威胁你算什么!我还敢踹你!你有种你找李柔风告状去啊!你去啊!”
萧焉四肢无力,反抗不得,当下气也不是,怒也不是,一片漆黑,甚至都瞪都瞪不了她,一时之间,只能紧咬牙关,被她提了后心衣衫,在地上拖着走。
半个时辰之后,李柔风才满身血气地追过来。“那边出口已经被封死。”他道,“须得另觅出口。”
硐室中一时陷入岑寂。
良久,抱jī娘娘问:“那些前来接应的兵是不是都死了?”
“都死了。”李柔风低声道,“我看见了他们的魂魄。”
萧焉没有说话,抱jī娘娘和李柔风都沉默了。
并不是没有想过杨燈会有所察觉。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倘若杨燈毫无察觉,那便rǔ没了他“雷神将军”的称号。
抱jī娘娘现下回想,她在水牢底下提醒萧焉时,说到了“维摩”,那其实是一句口误,说出来后,她冷汗涔涔,而杨燈却毫无反应。
杨燈其实在更早的时候便察觉了她与李柔风私下有所图谋,只是静观其变。恐怕杨燈带他们两个下水牢见萧焉,也不过是为了顺藤摸瓜,引出澂王隐藏着的更大势力。
但他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就算知道杨燈已经虎视眈眈,他们能不救萧焉吗?
士为知己者死。
为了救出萧焉,已经死了多少人。没有人去问值得不值得,担得住人心的就萧焉一个,所有人,都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