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与殢无伤虽是生死之jiāo,对他并不算久识。见过他的痴狂,遇过他的肃冷,听过他的风花雪月,知过他的雪中虚妄,每次看到他都是不一样的剑客,却不如这次的转变更为显眼。
庄周梦蝶,千古流魂,梦里不知身是客。大梦初醒的人紧握现下,该放下的不再痴迷,将虚妄沉淀,身形愈显真实。
回到住处的妖应封光被等候已久的齐子然夫妇拖走灌补药去了,殢无伤带着素还真去了葡萄藤下的小茶室,早已准备的茶水温度正好,澄明的茶水入口极涩,后味甘甜,缕缕茶香直冲天灵,扫dàng着饮者混沌未明的思绪。
“我和妖应欠你一个人qíng。”素还真阖上杯盖,有些出乎意料地听到对方先开口,“君子一诺,滴水之恩必达报。”
“即便你已心知素某所请必会牵涉江湖,打破你如今的平静生活。”
殢无伤反手轻抚背后墨剑剑柄,“我已许久未曾执剑。三年前痛失一臂,吾命垂危之时,吾仍记得挥剑的动作。握剑在剑心,是剑者本能,无关身处何地,应剑心执剑是吾之应当。”
“殢无伤,你不必将素某与义弟并为同类。”指尖轻点杯盖,一声碰撞敲击的脆响带出素还真后面所说。殢无伤微微皱眉,大约是从未思考过这点,乍然接收到此种观念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曾以为师,师尹于他之影响并非在短短三年间可以完全破除。当初与素还真有所jiāo集却是因为那个人,而那个人逝去多年,在那之后不该有此失误……
“你是又来诱拐侬的人了嘛?”雪软柔胰悄悄锁住冰冷手掌,温热透过肌肤碰触渐次感染至对方。殢无伤侧过脸看向挨肩并坐的人,接受她类似幼shòu亲昵的蹭动,举起jiāo握的双手偷开一指撩拨她并不顺贴的额发,戚寒冷眸入目皆是如火的红,光是凝望便有烈焰渐燃,烧得满心尽是温暖。
“侬知道殢无伤会从他人眼中寻找熟悉的影子,但是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任何人。”埋在颈边的人无意地拨弄他的垂发,看似随心的话语却字字尖锐,直刺殢无伤不与人道的心,“侬确实不知道这个剑下奴又在外面欠了谁的什么qíng。他是侬的人,他的qíng侬承担,有事找侬……”
“妖应……”殢无伤松开紧握的十指,抬手想要阻拦却被反挡下来,“剑下奴,侬是万剑之王,你要听侬的。”
“咳咳,容劣者多嘴一句。瑶映剑似乎已经不存于世了。夫人为人身,已不比三年前凡刃不可损伤的特殊体质。夫人重生不易,望自珍惜。”
余音未了,却见妖应封光猛然起身,拔出墨剑灵巧地挽出一个剑花,霎时花香四溢,妖异红光自妖应掌心涌入墨剑剑身,掀起妖风如剑,人未动,剑气已凛冽。
端坐不动的素还真抬手轻拭被剑气划出的血印,良久,起身拱手:“素某明白了。是劣者唐突,思虑不周,诸多打扰望请见谅。”
轻哼一声,将墨剑丢还给殢无伤,妖应封光一手托起发尾,一手压在殢无伤肩上:“侬与墨剑之气、材质皆是同根同源,这柄剑并不是当初那把脆弱的残剑。剑下奴用得,侬也用得。”
“是。”
最终,殢无伤连素还真是想拜托自己何事都未能弄明白,人已经离开了雪漪谷。
雪漪谷外围终年积雪,难得有陌生的痕迹镌刻之上,不过半日便被新雪覆盖消失。
殢无伤对素还真并无太多恻隐之心。江湖已与他无关,他人选择的路途再难已是过去,这是素还真的应当,多余的同qíng只是在糟蹋他的初心。
“剑下奴,你若想要出去,侬陪你。”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人圈起一团白雪,捏成一个雪球,自己抛着玩。
殢无伤夺过雪球扔回雪地里,牵过妖应的手往回走:“他甘之如饴,吾如遇风雪。回去了。你该喝药了。”
本还有闲心想要逗弄夫婿的人瞬间苦了脸,想要偷溜却被紧紧抓在他掌心。
“自你重生便一直气虚体弱,多吃多补才能早日恢复。”
“很苦!”
“良药苦口。”
“气虚慢慢养就好了,这个急不得的。”
“妖应,吾急。”
“剑下奴你……”
“只有你当真全部恢复了,吾才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