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李大哥。”卓尔点头,慢慢把下巴埋在半挽着垂髻笼罩颈窝的yīn影中,轻步从小门走进雕花阁楼内后院。
在后院井边盛了半盆水推开一扇简陋的小屋的门踱入,复又合上,解下绾发的细绳,一头青丝懒懒垂下,水漫过丝丝墨色,晕开漂亮的墨花,纤指捞了些许清水浅浅拭去脸上的泥垢汗渍雨水,闭眸间脑海再次映现李巧儿那瘦削凄清的身影。
半晌,卓尔抿唇,缓缓睁眼,对着那面陈旧反光的铜镜莞尔一笑,一双眼睛亮得仿佛那夜间魔魅,让人琢磨不透,又带着些许惑人。
次日清晨,卓尔放下半残缺的木梳,藏起铜镜,慢慢起身出门。
“卓尔,你晓得吗?李大哥昨夜疯了。”
卓尔平静地喝着小半碗稀粥,一个眼神也没多给石桌对面的初檀,哪怕那人表qíng再丰富,语气再生动。
“唉,卓尔,你每日只食这么点儿,一整日下来还要gān诸多繁重的活儿。”初檀蹙眉,语气心疼地注视着卓尔的脸,见她没有任何动容,索xing拉了她的手道:“不然我去和花姨求求,让你同我一起服侍惊画姑娘。”
将碗搁在石桌上,卓尔起身离开渐渐走远,仅留了一句“不必”。
初檀盯着那扇被打开的门,撇了撇嘴,脸色变了变,“哼,要不是我那夜不小心见到你洗净后的那副真容,还真不愿意多瞧你一眼。”
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走到前阁,继而提起青色裙摆一阶阶上楼,初檀走到第九间,左右回顾罢,才放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如何?那个小贱人可答应了?”正对着铜镜贴额花的女子一身幽蓝色长裙曳地,头也不回道。
“姑娘,这卓尔当着难说服得紧。”初檀语气带着怨恨,心下亦寻思着如何撺掇。
“岂有此理,她平日也没少帮李巧儿出主意让那李巧儿得了多少好处,如今让她来我这儿她倒是不愿意。”惊画闻言,一不留意贴歪了额花,怒极道。
初檀思索一番,“姑娘,你道卓尔那儿是不是早看出来了是我们从中作的梗?毕竟huáng大爷原先点的人是你啊!”
“住口,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们和花姨知晓么?”惊画拖曳着那身华贵的幽蓝色长裙,快步走到初檀面前,压低了声音斥道。
门外,依旧一身粗布麻裙的卓尔眸色毫无波动,转身下楼。
洛水河上忙碌着清洗整理画舫楼船的人不少,“卓尔,过来帮忙。”有人唤道。
卓尔闻声,忍住不去回想昨夜的事,上了那艘最高的四角麟龙船,有条不紊着手拆卸半卷珠帘,系上新的帷幕绸帘。
“都给我听好了,这些画船今早都得给我打点得像模像样,今个儿可是要送姑娘到宫中去的,马虎不得!”岸上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扇着绣有牡丹花团扇,一边叉腰尖声叮嘱道。
“巧儿……巧……”卓尔见那疯癫了的李大哥一边唤着李巧儿的名字一边满岸地四处跑着,一不留神便撞上了花姨富态的身子,惊得花姨脸色一变,拿着团扇便要叫人,“来人呐,看好了他!别让他来坏事!”
送到宫里?
原来,此洛水河隔岸五百里穿过数百千户人家外便是金陵宫城,气势恢宏肃穆,铜雀霓煌,宫钟鸣响,无不彰显着王家荣耀。
卓尔端着浸满翠色珠帘的木盆,蹲在船板上,盯着dàng涤布料的水面逐渐恢复平稳慢慢开始映现着自己的脸,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船与船来往人缓缓,忙碌不歇。
鬓发垂下几缕,卓尔敛眉,转身回了船舫。
临近午时,陆续有雕花阁数位的年轻貌美出众的女子登船。
花姨在岸边摇着团扇涎着笑脸恭贺道:“惊画姑娘好福气。”
“还要多谢花姨栽培才是。”惊画由着初檀搀扶步入船舫中,眉目皆是得意之色。
刚进画舫没多久,惊画便觉得后边一股凉风,脊梁处瑟瑟沁然。
“你,你怎地在此?”惊画蓦地回首,见卓尔坐于角落,神qíng闲适,不由得抬指尖声大呼。
“人生何处不相逢?”卓尔只是笑得极为自然,脱口而出的话让惊画不由得冷汗直冒。
这句话,她记得可紧,正是昨夜死在这船上的李巧儿初见面时同自己说过的。惊画越想越不对劲,忙转身yù呼初檀,谁知竟被突然站起身的卓尔捂住了口鼻,竟挣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