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儿!你可还好?”
梁儿被吓得惨白的小脸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却仍然微颤不已,咬唇逞qiáng道:
“我没事……”
赵政一把将她抱住,心疼的嗔怨道:
“傻瓜,往后不许再挡在我的前面,我是你的夫,当是我护着你才对。”
“嗯。”
梁儿泪眼朦胧,微微点头。
忽然,赵政似是想起了什么,转眸望向那奄奄一息的鲛鱼,质疑道:
“此鱼如此之大,应是不至于仅中一弩三箭就能丧命的。”
梁儿一怔,勉qiáng定了心神,随着他举步走至鱼身之前。
果然,在鱼身的侧方还cha有另外三支重弩之箭。
众人皆惊。
赵政长眸微眯,沉声问道:
“这是何人所为?”
只见赵高上前,单膝跪地。
“陛下,这三箭是臣所she。”
赵政又瞥眸仔细看了看那三支箭的位置,随后将视线落在被船舱遮挡的一处,淡淡又问:
“你方才可是站在那?”
“正是。”
赵高敛头答道。
赵政垂眸看他。
“方才朕专注she鱼之时,众人皆立于那一侧待命,为何唯独你提了重弩站在了相反的一边?”
“回陛下,臣曾听闻,鲛鱼虽不至于群居,却也极少落单,且此鱼较寻常鱼类更为聪慧。臣担心陛下she鱼会生意外,故而提早在另一侧埋伏,以防生变。”
赵高答得头头是道,赵政颔首淡言:
“果然机敏过人,朕终是没有错看了你。”
闻言,赵高狠狠一滞。
他曾立功多次,陛下都是在事后冷面以对,并未嘉奖,而今竟是第一次因功而在众人面前夸赞于他。
说实话,这比彼时陛下直接冷眼于他更要让他发寒。
陛下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
she鱼之事已毕。
今日天色已晚,船又恰好行至了之罘山附近,赵政便决定要在芝罘行宫暂住一夜,明日再继续上路,由此向西,步入返程。
月明星稀,寂夜幽幽。
之罘山大片的木樨林中,赵高独自掌灯伫立在枝繁叶茂的木樨树间怅然伤怀。
今日眼见梁儿姑娘涉险,那一刻,他的心已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弩,他其实是在失了理智之下she出的。若非他早早便站好了位置,恐怕定难及时命中。
可反观陛下……在那般危急之时,还能清醒的做出判断,不仅反护了梁儿姑娘,更是做到了单手执重弩,极快速的命中了鲛鱼的要害。
那般机敏,那般英勇,终是他如何也比之不及的……
“夜深月寒,恩师怎得一人在此深山之中孤单寂寥,可是随父皇出巡过久,思念家中娇妻了?”
这一声来的突然,赵高不觉一惊,尤其那“娇妻”二字令他觉得尤为刺耳。
他连忙回神,对着来人躬身一礼:
“不知公子在此又是作何?”
“亥儿就是闲得无聊,便随意逛逛,不想竟如此之巧,遇上了恩师。”
胡亥面上霁颜悦色,实则心底满腹揶揄。
他原本是真的无聊出宫溜达,却见赵高独自一人入了山中。
他好奇赵高想要如何,便一路尾随到了这木樨林里,又见其痴然而立,伤感若失,他便立即明了了他的心思。
如此,他怎能不好好利用、挖苦他一番?
“臣也是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赵高实在不喜与胡亥相对,回话亦是有口无心,但却还未说完,便被胡亥一语打断:
“木樨……亥儿听闻木樨有'永伴佳人'之意,恩师选在此处驻足,可见恩师对夫人真是感qíng甚深、思之若狂啊!”
听胡亥又有意提起那个令他拒之不及、悔之不及的女人,赵高心下已然堵上了一口气,然而胡亥身份贵重,他终是要将这气硬生生吞下,忍着不可发作。
他嘴角轻牵,努力扯出个笑颜,道:
“公子想多了,赵高并无此意,在此停留亦实属巧合。更何况此时并非木樨花期,又何来那'永伴佳人'的花语?”
胡亥闻言,面露恍然之色:
“哦,也是。木樨的花期是秋天,果期是chūn初,而今是chūn末,早已没了花,就连果也已落得差不多了。那所为'永伴佳人'的确也只是一计空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