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可以遗忘,他不需要他救助的人会记得他。救人,并不是为了让人记得,这就是他的侠义之道。
她总算知道他是怎样养活自己的了。
卖艺,打零工,做苦力……
收入原本微薄,却还要周济一些更穷困的人。
怪不得他清贫得住不起客栈,而且有时连三餐的温饱都难以为计。
偶尔会做些劫富济贫的买卖,也算发笔小财。但他给自己留下的数目是稀少得可怜的,其他部分还是给了最需要帮助的人。当那些人望着从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却还不知道布施的恩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虽然无名,但看到被救了急的人欢天喜地的模样,真的会让自己也变得很开心。
就好像跟着哥哥,生活不是一般的苦,但小延心里却很满足。
脚上已经不再穿丝履了,而换上了耐走耐用价廉物美的糙鞋。
双脚在磨了很多次泡以后结出了茧,也不会再痛了,偶尔实在累了,哥哥也不忍心不背着她。
一个冷馒头支撑一整天原来并不算是困难的事,反正她人小胃小。
睡在荒山野地虽然风大了一点儿,但依偎着他却还是觉得挺暖和的。
“小延,你还可以忍耐多久?”
日子长了,少年终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比你能想象的更久。”她恬笑着望向他。
最近已经开始不再沉湎于痛苦的回忆和哭泣了,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难道你真的不觉得苦吗?”
“苦啊,”她认真地点点头,“但是我很开心啊。”
“真的……有那么开心吗?”他很狐疑,简直半点也想不通。
“哥哥,你也教小延武功好不好?”她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为什么要学武功,真的想报仇吗?”
她轻咬着下唇不做声。
不止是报仇,还为了可以在某一天与你并肩行侠。
这一回,她不好意思直率地说出口。
许久,她找到一个有些像样的理由,“至少,当哥哥偶尔不在小延身边的时候,可以自我保护。”
少年望着她,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教你一套最易自我保护的剑法。”
“如果我想学的是残夜剑法,哥哥会肯教小延吗?”小延却又问。
少年呆了一呆,才道:“会。但是,残夜剑法太难,就算是我也还没有学全,会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越长时间越好,这也是一个最好的可以一直呆在他身边的理由不是吗?
小延窃笑地点头,“小延不怕困难。”
女孩其实一直都比少年想象中聪明。
倒是他自己,其实是个七qíng上脸的老实人,肚子里一点弯弯都没有。
教剑法的进度很慢,是小延故意学不会,一直在拖延。
她喜欢他俯过身来,手把手纠正她不规范的动作时的靠近。所以明明可以做得很好的动作,也故意犯点小错。
对于她的屡屡失误,少年有着费解的无奈,“小延,你有一双那么灵巧的手,可对于练剑却似乎实在缺乏天分。”
是的,她有一双灵巧的手。
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添补用度,她把竹枝剖成细条,编织各种各样的玩物摆摊贩卖。
她会编蟋蟀、蚱蜢、螳螂、蝴蝶、龙虾和各类花卉,活灵活现。
后来因为常穿糙鞋,只天天研究,便无师自通也学会了编织。
自己赚取零用钱以后,她还购来各色丝线、珠子与铃铛,编织各种花样的装饰绳结与穗子来卖。
曾经用银蓝两色的线编进七个细小铃铛,做了一个jīng巧的剑穗想送给少年的残夜剑,却没想到被少年一口拒绝了。
“残夜不需要任何装饰。”
他的语言风格总是不够婉转,听上去硬邦邦的。
之后,便迎来了与小延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冷战。
小小女孩居然因此而生了大半日的气,对他不理不睬起来。
叫她吃饭不吃,叫她睡觉也一个人抱膝坐得很远。
都说女人心思最难猜,没想到小女孩也会叫人如此头痛。
少年没有办法,迁就地靠近她,问她:“怎么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小延还是不理,把头垂得很低。
少年伏低了身子去看她的脸,她嘟着嘴往旁边一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