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感觉似有一只手正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心,揪得那么紧,仿佛顷刻间就可以把它捏碎了。
他的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觉。看见有鲜花正在迅速枯萎,鲜艳的颜色转眼成了焦huáng,丰润的花瓣卷起成枯gān……
一大片的绚丽花海,转眼凋敝成荒漠茫茫。
小延,你不能死——
他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里的残夜剑。
剑出鞘,锋利的剑刃映着夕阳的余光,也映在他gān涩的眼底。
剑刃在手腕上轻薄地划过,既凉且热的疼痛。
他把伤口凑近了女孩的嘴边,鲜血就这样涌了出去,流入了女孩微张着的呼吸困难的樱桃小口里。
血腥味呛得女孩忍不住咳嗽,下意识地抗拒,却又本能地去吮吸。
这是生命之泉。
她的意识终于渐渐恢复过来,也骤然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哥哥?!”她惊恐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捏堵住了他的伤口,“哥哥,你……你不能……”
你不能这么做!不能用你的命来换我的,我也绝不能容许自己接受你这么隆重的馈赠。
“小延,你还小,你必须活下去……”少年原本gān渴碎裂的嘴唇因失血更显苍白。
小延用力摇头,如果以你的生命作为我活下去的代价,那我活着没有意义。
她没有力气说出来,没有力气表达出心里的感受。唯有紧紧握住他为她而自伤的手。
哥哥,何况你就算流gān了全身的血,也未必可以换我活多久,在这片寸糙不生的荒漠里,就算我把你吃gān抹净了,又可以支撑得了多久?
全身脱水,她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唯有表qíng极至哀苦。
或许是宝剑太过锋利,又或许他以血相喂的决心过于坚烈,他的伤口划得很深,就算被她紧紧握住,依然血流不止。
黏稠的血液顺着她的指fèng还在往下面滴流,仿佛看到少年的生命力正随之一分一分地虚竭,小延又急又痛,用尽浑身力气大喊一句:“哥哥,一起——死!”
一起死吧,和哥哥一起死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这时候,少年却把视线投向了远方。
眼神很迷蒙,恍若人临死之前弥留一般的空灵。
“哥哥——”她心慌慌地喊他。
如果要死,也得让她死在他的前面啊。若不然,剩下的时间她会很害怕。只有他在身边她才能不害怕。
“小延,”少年突然轻轻地开口,“我……我终于看见海市蜃楼了……”
他看见一队整齐的马队正自远方向他们走来。人人都很jīng神,衣履鲜明,马队中央更有气派堂皇的车驾——
是海市蜃楼吗?
烤羊腿、鲜ròu饼、五香牛肚、蜜瓜、葡萄和青苹果……
原本都是少年用来诱惑女孩活下去的美食,现在都焕发着真实的香味呈现在眼前。
马队不是海市蜃楼,他们终于幸运地遇上了救星。
马队的主人是位夫人,中年美妇,看衣饰与排场都显示出她身世的阔绰。
恰好到了huáng昏时候,夫人索xing吩咐就此扎营歇息下来。
看她差指使唤人时的姿态以及随从人员的恭敬度,倒不像寻常的商旅,而很有官宦人家的做派。
丰富的晚餐,让刚刚喝了点儿羊奶吃了点gān馍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的女孩和少年都感到有点无从下手。
“吃啊。”女主人很慈蔼地微笑着,主动夹了两块ròu饼到他们的面前。
“夫人,今日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如夫人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下在万死不辞。”少年猛然立起抱拳,朗朗地道。
手腕处的伤口已由夫人遣随队的医者止血包扎过了,包的是雪白的纱布,抬拳扬手之间有几分耀目。
夫人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点好笑地道:“瞧这话说的,我又哪里有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来万死不辞的地方。”
在她的眼里,少年和小延都只是瘦骨嶙峋的孩子,而男孩如此少年老成的说话口气只是让她觉得忍俊不禁。
“是你们自己有福缘,命不该绝,才让我在这茫茫沙海里遇见了你们,而救你们对我来说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夫人娓然道,“我家里一共有四个孩子,最大的将近弱冠了,最小的今年都十二岁了,你呀,我看最多也不过十五六岁,跟我们家老三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