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看来,她也是知道分寸的。
看她的言行举止、意态神qíng,分明是qiáng忍着痛苦而不愿去相认。
这样就好,巧榆微微有些放了心。
迦延在曲院回廊间曲曲折折走着。
虽然对于公主府的地形她确实不太熟,但要找个僻静所在却并不难。只要一直向着背光处行走,灯火越暗的地方自然人也就越少。
巧榆默默跟随着,她其实多希望迦延可以把心事向她敞开来聊一聊,虽然她身份低微,没有能力为她解决什么,但多一个人听着,便也多了一个分担啊。
可惜服侍她这么些年来,巧榆知道这孩子素来是个闷葫芦,什么苦楚都只会压在心底自己扛。
这么多年,与国主的感qíng看上去挺不错,却总不见她有多么快乐,可她从来不找谁诉说。前两天,仿佛听到她与国主犯了口角,还听到了她的哭声。这让巧榆感到一种近乎惶恐的不安,因为从不曾见她这么失控地哭泣过,尤其还在国主的面前。
她生怕发生了什么大事,事后一直问她,可她也不愿回答。
有时候,巧榆想起来也不免有些寒心,总觉得自己掏心掏肺侍候相伴她这么多年,却还是无法获得全盘的信任。
初相识时那个热心热肠的女孩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她看了那么多年的迦延,实在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疼惜她,在心里,她早与夫人一样亦将她视如己出。
一路的默默无语,一路的心事重重。
直到走到一个幽静的湖边,湖上有座千回百转的九曲桥,直通到湖心亭子里,迦延方才停下,巧榆便也停下。
“好安静的地方。”迦延宛如喟叹般轻轻地道,“榆娘,我们坐一会儿吧,好不好?”
的确是个好地方,没有人也没有灯,湖水平平静静的,倒映着漫天绚丽的烟花,静中自有动,暗中又自有光。
沿着九曲桥走进湖心亭,巧榆望着天上如星雨一般的华彩,又望了望湖面,道:“娘娘,烟花真漂亮。”
如果能专心欣赏美丽的事物,便会发现这世上原来还是很jīng彩的,巧榆希望藉此可以让迦延忘却心中的烦恼。
谁知,迦延却道:“我不喜欢烟花,虽然美丽,却是最虚幻最短暂的东西。只灿烂了那么一瞬,便剩下一灰烬。”
似乎反而更深地增添了烦恼,她颦着眉,又道:“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一件事qíng可以得到永恒呢?”
为什么这世上非得有那么多的离合与变迁呢?
回想以前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时的天伦之乐,如果日子一直那样过下去,没有飞来横祸,该是多么美妙的人生?
又回想和哥哥在一起的那段艰苦却很知足的日子,如果可以一直与哥哥相依为命着不分散,她也会很快乐的。
还想起了在齐府的那三年以及初次进宫、初次遇见珍河与茹佳时的感觉。
她其实也是喜欢珍河与茹佳的,也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只是不要以如此尴尬的身份。
以前,为了能和哥哥成为恋人而盼着自己快快成长,谁知长大以后会是这样的境遇,彼此之间相见却不能相认。
“娘娘?”她的沉寂让巧榆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
天上烟花忽绽忽落,明明灭灭的光线投she在迦延的脸上,她看不清楚她的表qíng到底是怎么样的。
“榆娘,”迦延道,“我觉得我面前一片漆黑。”
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她将在那寂寞宫廷里郁闷老死。说不定,根本也活不到很老的。
“娘娘,你怎么了?”巧榆没法理解她话中的深意,只是不明白地追问着,“眼睛看不见了吗?”
“眼睛没有盲,是心盲了。”迦延幽幽然道。
眼睛瞎了,只是看不到事物,而心瞎了,却再也找不到方向。
“娘娘……”
她一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巧榆心里渐渐惶恐急了。
想起一些老话,说天黑夜深的时候最好不要到一些特别安静的地方,比如荒野、树林、花丛和水边,都是容易招惹不gān净东西的。
“我们离开这里吧。”
这里有一片湖水,此时看起来果然透着几分诡异呢。
“榆娘,”迦延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了出来,“你可知道我看见了谁?你可认出那救了我和清河王姐的少年英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