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不倾国_作者:衮衮(133)

2017-12-04 衮衮

  粉底皂靴行至林鸾身前顿下,覆下的yīn影将她全然裹挟。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彻骨的恐惧,来自面前这位看似羸弱不堪的白净少年。平时总是低眉浅笑,却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世间最毒的獠牙。

  灵动明媚的杏子眼,不掺丝毫杂质,同他自幼在宫中瞧见的yīn冷眸子都不一样。相隔五年,他终于抛开了那扇碍事的五色琉璃屏风,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个真切。只是现下,那抹澄澈中似乎又多了份旁的东西。

  她,在惧怕自己。

  心头像是被一双大手猛然揪住,窒息般的感觉叫他疼痛难惹。朱轩慢慢矮下身去,同她视线持平,彼此鼻尖几要相触,呼吸相闻。见她目光躲闪,他有些恼,抬手捏住她下颚qiáng迫她与自己对视:“朕说过,林家一案尚待查明,若是发现一丝一毫同你说法相悖的疑点,就无法证明其清白,阿鸾,你……可晓得?”

  林鸾脑中轰然作响,杏子眼瞪圆,愤怒与委屈同水意一道涌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像是被人遏住了咽喉,阻断了呼吸,周身气力也随之流逝,倘若不是朱轩捏着她的下颚,她只怕早已绵软倒地,无力翻身。

  若是发现一丝一毫同你说法相悖的疑点,一丝一毫的疑点……证据确凿,何来的疑点?若是他愿意放过,那林家自然无罪;若是他有意阻挠,纵使铁证如山,他亦可从中看出端疑,不叫林家翻案,一切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收拢成拳,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原来她苦苦挣扎了五年,还是做了那任人宰割的鱼ròu。

  一滴泪滚落,烫在了朱轩手背上,紧扣住她下颚的手指颤了颤。心如刀绞,那滴泪,同样也落进了他心底,唤起些许柔软:“阿鸾,朕答应你,除去商弋,还林家一个清白。你同样也答应朕一件事qíng,好不好?”目光温柔,恳求地看着她,像个三岁孩童怯怯央求一件事。

  林鸾似乎并未听进去,迷惘地看着他,眸子里却并未倒映出他的影子。

  怒意滚滚燃在胸口,朱轩骤然起身,不愿再看她那副颓然模样,不愿承认是自己硬生生抽离了她眼中的明媚,狠狠剜了她一眼便拂袖离去。

  “来人!”

  殿门应声敞开,金灿阳光顺势泻入,恍得人眼晕。一身着绿色宦官衣袍的青年躬身立在正中,对着里头毕恭毕敬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梅妃身子不适,就劳烦阿泽你送她回宫,请太医来诊诊脉,务必给朕看顾好。”最后几个字,朱轩咬得异常清楚。

  阿泽瞥了眼殿内,垂首作揖应道:“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完结了!

  ☆、笼中雀

  树影婆娑,暗香浮动。梅园中最后一盏薄纱宫灯也要熄了,而他却来了。

  值夜的宫人內监似乎已经习惯,有条不紊地盏灯接驾,忙活完后又安静退出屋子,将门扉轻轻合上,小小心思里有喜亦有奇。

  宫里人都知道,咱这位皇上啊,是个百年难遇的清心寡yù之人,除了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极少在后宫走动。

  各宫美人初入宫门时,一个个都还卯足劲想攀高枝,学着话本子里后宫争斗的惯用路数争奇斗艳,大战了足有八百个回合,才发现她们最大的敌人压根就不是彼此,而是那位清高的皇上。

  刀锋一转,新一轮的斗法又敲开了锣,可转眼间就偃旗息鼓,只因某位贵人自作主张往小三月的饭食里丢了二两鸽子ròu。本也是好意想帮它改善改善伙食,结果却害得它闹了一整日肚子。皇上大怒,随手赏了她几板子,命人拖着从各宫门前走过三巡,待人还剩最后半口气时才发落到浣衣局静思己过。

  一路鲜血浸染,杀jī儆猴,美人们纷纷捏着帕子轻拍胸口,摆出西子捧心状,再也不敢冒头打皇上的主意。觑了觑左右,反正大家都一个样,五十步与百步之别罢了,心里头也就平衡许多。时间长了,这见面时的话题也从胭脂水粉转到了琴棋书画,更有甚者已经闲暇到开始钻研起佛理。

  后宫安宁,原来如此简单。

  直到前些日子,这种古怪平衡终于被打破。宫里无选秀,宫外无贡送佳人,梅园里却平白多了位梅妃。多了就多了呗,反正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差别?更何况她住的还是间年久失修的废园。

  就在入夜后守园的內监打盹躲懒被皇上撞个正着,就在御前红人夏公公将递往御书房的奏折都转道送入梅园,就在一箱又一箱的赏赐将园子塞得险些没有落脚的地儿,她们终于看出了这里头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