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林鸾迎风伫立,远眺高台。园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得了她的允许,不敢走远,只绕着湖畔初开的几株花树捉迷藏,笑得忘怀。
许是去年寒气来得过早,今年的chūn意才会早发了好多。上元后,枝头翠色就突突冒得急促,林鸾瞧着心里也开心。自上次她得了言澈的信,心中的疙瘩也跟着松快了些,他还在,那她就无需再惊惧。
与皇上走近了,阿泽那头的动作也随之加快,前些日子刚得的消息,说是林家的案子初有眉目,商弋已招供,称林尚书当年有意阻他仕途,三皇子更是宫里宫外处处为难于他,一时恨起,便摆了这么出借刀杀人的局,买通宫人给先皇下毒,继而又栽赃德妃与林家,最后引得三皇子与先皇父子猜疑,酿成大祸。
林家沉冤昭雪,宗祠复立之日不远矣。林鸾冷笑两声,只是这最后的真凶,到底还是叫他逍遥法外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旁的法子……
“阿鸾。”
沉稳步子响在背后,林鸾收拾好神qíng,浅笑着回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你身子不好,此等虚礼大可免去。”朱轩拂开顶上花枝向她步来,见她双手青白,蹙眉将伸手覆上,“手怎么这般凉?暖手炉都不带一个在身上,就不怕冻出毛病来?”
林鸾自然抽回手,后撤几步行礼,寡淡回道:“臣妾嫌累赘,就搁屋子里了。”
骨节分明的玉手悬在半空,朱轩gān笑了两声,收手负到背后,朝她适才落眼的地方看去:“皇祖母身子一向不好,但愿这次花神祭能叫她开心开心。”
“太皇太后福泽深厚,定会得上天眷顾。”林鸾恭敬垂首立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三步距离。
朱轩凝视着她,良久才苦笑道:“阿鸾,你与朕,何时能不再生疏?”
“臣妾惶恐,敬重皇上乃是臣妾本分,臣妾不敢越矩。”
花枝阑珊,心似荒城。朱轩瞧着眼前佳人,眉眼如画,犹如迎风而绽的梅花,洁白娇美,至清至艳。只三步距离,触手可及,可他终归还是迈不过去。
要说近日最憋屈的,大抵就是那赛雪心。人家梅妃娘娘随口说想修习剑舞,在花神祭上为皇上献上一曲,自己就倒霉催的成了她明面上的剑舞师父,而暗地里gān的却是个跑腿递信的活儿。宫外那位催,宫里那头赶,好不容易得闲了,还得亲上阵矫正她的舞姿,连口茶都顾不上喝。
好在林鸾天资还算凑合,又有剑术底子,只要去掉那骨子硬气劲儿,添上那么一丝丝yīn柔,虽比上不足,但糊弄糊弄外行还是绰绰有余的。不都说什么qíng人眼里出西施么?瞧这皇上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哪怕她到时候把剑挥到水里去,他也会笑着夸她跳得好。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正jīng,门扉外头就投来一道yīn冷目光,骇得她肩头抖三抖。阿泽,这个yīn魂不散,明里暗里对她多番警告的死阉人,不得不防啊。也罢,反正这苦日子也快到头了,赛雪心回了他一倨傲眼风,自顾自剥起橘子。
盼望着,盼望着,这万恶的花朝节终于来了!
赛雪心起了个大早,扮作婢女模样跟随长公主的轿辇一道入了宫门。拜见过太皇太后,她便告了假朝梅园方向一路小跑而去。该jiāo代的事儿昨儿虽都已吩咐妥当,各处细节也都同她核对过多次,应该不会出错,可一进宫这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坐立难安,总有不好预感呼呼往外冒。
“皇宫重地,不宜跑动,姑娘还是仔细着些好。”
拐个弯就到的功夫,这令人着恼的鬼影子又蹿了出来。赛雪心暗暗骂娘,垂首敛衽行礼:“奴婢莽撞,多谢泽公公指点。”
阿泽不予理睬,绕过她身旁站定:“梅妃娘娘不在此处,姑娘要是有急事寻她,就请随我来。”
赛雪心迟疑着不敢妄动,眼神不住往梅园方向飘去,却被那人赫然截住。
阿泽俯下身子低语道:“自去年中秋之后,圣上心有余悸,每逢宫中宴会,各处守卫都是平日里头的三倍数,而今日,在下又奉旨多安cha了几波东厂高手,防贼之心不可无啊。”
声音低沉,语调平缓,似在叙述一件家常。赛雪心稳了稳虚浮的脚跟,斜眼对上他眸中凌厉,将手背到身后,昂首落落大方地看向他:“泽公公果然高鉴,既然您都说了娘娘不在这,奴婢就先行告退,长公主那还需要人伺候。”这人再横,应该也不敢跟长公主过不去,提脚刚要走,手臂就被人狠狠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