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还能问出点别的?”
言澈诧异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还是阿鸾想得周全。”
阳光细细碎碎,沿着屋檐青瓦流泻至小巷内。说书老儿踏着一地碎光朝巷子口走去,却始终不看路,直直盯着手中的铜板翻来覆去地数,早已笑得合不拢嘴。
忽而一高大yīn影挡在他身前,将他瘦弱的小身板全然扩在其中。小老儿诧异抬头,还没等瞧仔细来人的面容,就已被那玄色蟒纹吓得连退几步,咽了咽口水转身撒腿便跑。可步子还没动几下,就又被另一身影截住了去路。同样是玄色蟒纹,可这回他瞧清楚了,是个纤瘦的姑娘。
许是见人家外表瞧着柔弱,底气便跟着上来了:“你你你……gān嘛?就就就算是锦衣卫,那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抓人,更何况是像小老儿这样的无辜之人。”
林鸾见他极力掩饰慌张却又漏dòng百出的模样,不由失笑:“老人家请放心,我们不会抓您的,只是适才在酒楼中偶然听说了您讲的故事,觉着颇为有趣,意犹未尽,这才唐突了您。”
“哦——”小老儿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定,想这二人既是有求于他,说不定还能再捞些好处,便挺直腰板,端起架子道,“小老儿我从不做赔钱的买卖,就算是官府上的人,询问事qíng也得照价付现钱。”
林鸾摇摇头,心中暗啐一句愚蠢:“想必您也知道前日宫中失火一事,遂才能编排出如此jīng彩的故事。可皇上对此事的看法,您好像并不知晓。”
“你你你……什么意思。”
小老儿瞠圆双眼,林鸾却笑得狡黠:“皇上素来不喜旁人议论皇家私事,若是我将刚才那番话添点油加点醋上报给他,您猜他会怎么样?”
恍若有一阵惊雷落在他身上,小老儿痴愣了片刻,蹭地一下跪地讨饶道:“小的知错了,小的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会乱嚼舌根,不曾想竟触怒了天颜,小的该死,请大人恕罪……”
“下不为例!”
冰冷声音自上方沉重砸来,小老儿颤抖了一下,将身子缩得更紧。
“适才你提到了冥火教。”
“……是。”
“可还知道其他?”
小老儿一下放了难,怯生生抬头,正好撞见一双凛冽杏眼,吓得赶紧招认:“实,实不相瞒,小的家旁边,就……就就住了个冥火教徒。”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林鸾瞬时蹲下身子,qiáng迫他与自己对视。
“他他他……跑了。”
“跑了?”
杏眼促狭成线,将他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小老儿被看得心虚,又吞吞吐吐补充道:“他他人虽跑了,不过……”
“不过什么!”
小老儿肩头颤抖,一张老脸紧贴地面:“中秋前,小的曾瞧见他从东街吉祥铺那买来好些烟火pào仗,把他家装得满满当当,小的觉着奇怪,一个从不出门的怪人怎么也还学人家中秋放pào,可结果一整晚都不见他家动静,小的好奇就凑过去偷看,发现,发现……他人和pào仗都不见了!”
东街,吉祥铺。
地上那小老儿还在自顾自招认,从自己三岁偷了邻村的jī一直“认罪”到去年隔墙偷听别人家夫妻夜话。林鸾瞧他这惊惧胆小模样,应是把知道的都吐出来了,朝言澈使了个眼色,便匆匆离了巷子。
秋风chuī晃阳光,小老儿借着地面传音,知道二人已经走远,方才淡定起身。拍去衣衫上的尘土,慢条斯理地抚平褶皱,伫足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眸光深邃,布满褶子的唇角隐隐勾起抹冷笑。抬手至脖上,寻了半天终卷起一丝边角,施力扯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秋风轻抚开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细长双眼,额间朱砂痣犹是灼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万圣节讲鬼话。
☆、二重鼓
随着午时临近,东街市面越发热闹,人流渐密,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鸾走在街头,健步如飞,任凭街上繁荣似锦她也无心观赏。哥哥和冥火教,冥火教和东厂,幕后执牛耳的究竟是谁?
仿佛有数条白绫同时从四面八方抽来,紧紧勒住她细嫩的脖颈,窒息感顺着寸丝寸缕一点一点蔓延全身。步子愈加急促,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赶在其他人之前,寻出问题的症结,倘若哥哥落在皇上手中……她不敢再往下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