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澈翻转手腕将刀背到身后,蹲下身子查看尸体,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只侧颈上留有枚四角十字飞镖,伤口并不深却仍在涓涓往外淌着殷红血液,凑近细闻,隐隐酸腐味袭来,让他不自觉蹙进眉心。
“这暗器……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林鸾刚想伸手探个究竟,却被言澈厉声拦下。
“别动!镖头上应是淬了毒,见血封喉。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内,伤口还如此浅显,怎就能要了他的命?”
言澈眸光越渐凛然,站起身捏紧刀柄,警觉地打量四周。已过正午,日头开始偏西,屋内又不曾点灯,显得极为昏暗。刀锋横在身前,每一步都迈得十分小心,才不到小半柱香的功夫,只怕这凶手还未离开。
绕到台子后头匆匆打量,上头的摆件同方才他们初来造访时一样,并没有分毫挪动的痕迹,拣起账簿旁的小金鼎于耳边摇晃,里头碎银铜板声清脆。不为劫财,言澈如是想着。将东西放回原处,眉心川字又加深几许,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目光一一扫过店内,从门扉上悬着的铜铃到身前的高台,转过那具冰凉尸体,最后落在了湖蓝绸帘后头的窄道上。想那凶手定是先他们一步进了铺子,与店主在后间谈话,至于这内容,兴许就与那批来历不明的黑火有关,二人说不定还发生了口角上的争执。偏巧这时他们突然入内,凶手有所顾忌,不得不暂时隐去身形。这也就是他们叫了这么久的门,店主却迟迟不肯出来迎客的原因。那人偷听墙角之时,定是明白了店主的弦外之音,这才在他们离开后痛下杀手。
觑了眼地上尸体,面容狰狞,言澈暗嘲道:果真是报应不慡!兴许他自己也不知晓这冥火教会残忍至斯,为了防止事qíng败露,竟连他这个昔日伙伴也无qíng抛下了。
“什么人!”
湖蓝绸帘翻飞,昏暗小道深处隐约晃过一丝白光,饶是林鸾眼尖,拔刀追了上去。
一路叮叮哐哐,昏暗中也不知撞坏了多少器物。待揭开最后一道竹制卷帘闯入后院的同时,炫目阳光直扎得她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挡在额前,借着手掌覆下的些许yīn影,她瞧见一娇小身影蛮狠推开后院小门,转身离了院子。
正是那匆忙一瞥,林鸾辨出了她的模样。是她!秋夫人身旁的那个侍女!
双脚先过意识加快步子跟着冲过小门追了上去,小巷比不得正门街市那般热闹,僻静无丝毫人烟,本就狭窄的道路上堆满了陈年杂物。林鸾一面要注意脚下,一面还要躲避前方被她抛来的糙席竹筐,等追到巷子口时,她早已跨上事先绑在那处的快马扬尘而去。
正当林鸾左右张望,焦急寻找坐骑时,身后传来噔噔马蹄声,一匹栗色骏马紧随长鸣停在了她身旁。
“上马!”
言澈勒紧缰绳,俯身伸手揽在她腰间,一把将她捞到马鞍上,圈在两臂间。顾不得她面上仓皇,迅疾打马继续追赶。
因是侧坐,速度又快,林鸾不得不抬手环在他腰上保持身体平衡,以免被马甩下去。呼吸声急促拂过顶上发髻,无端惹来阵阵麻意。
街上人流拥挤,正是东街最热闹的时候,任凭言澈骑术再高明也不敢随意施展,生怕伤及无辜,一时也无法快速追赶上去。而前方那人显然没有他这般的顾虑,一路横冲直撞,掀翻不少摊位,马蹄子飞快,险些踩踏到那些途经之人,叫嚷咒骂声瞬时响成一片。
林鸾瞧着心焦,揽在言澈腰上的手不由紧了几分,明明只有些许距离,她甚至能清楚瞧见那人飞扬的发梢,可就是不能伸手将她捉下马。就在她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不放之时,自家的马儿忽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扭动马头拼命摆脱缰绳束缚,于原地蹦跳不愿再前进一步。
好在言澈反应迅速,紧拽缰绳制止马头乱动,双脚死死夹在马腹之上,良久才将这匹惊马安抚下来。温温软软的触感透过单薄衣衫弥漫而来,揽在他腰间的纤瘦臂膀似在颤抖。言澈原本浮躁的心瞬时柔软下来,垂眸看着怀中人苍白的面容,不禁心生怜惜:“对不住,忘了你也在马上。”
林鸾怔怔收回发颤的手臂,坐直身子大喘出几口粗气方才平静下来:“她人呢?”
“跟丢了。”
简单三个字恍若一架铡刀稳稳落在她心头,方才的努力全都在惊马的那一瞬间付诸东流,所有的线索重又回到起点,甚至还搭上了一条人命。失落感徐徐蔓延,软软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成小拳,纤纤玉指隐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