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看到顾之期眼中掩饰不住的嫌弃之色,心中怒火更抑制不住,狠狠将剩下窝盘砸顾之期身上,瓷器跌落地上,摔得细碎,哗啦声刺耳,惊得太妃浑身发冷发寒。
“废物!”太妃大骂,“若不是你太没用,我何至于此劳累!”她的身子发抖,连退两步砰的声跌倒榻上,表qíng无比的哀伤,无比的凄厉,好似是世间最委屈的人了。
顾之期看着她yù哭的样子,心中不由发了软,走上前去,站在扶手旁侧低下头,明知这是太妃管用伎俩,给个巴掌给颗枣,这么久以来因此他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自由,比如梦想,比如……爱qíng。
思及此他挣扎道:“那我们就不争抢了不行吗?顾燃渊本就从小比我聪明——”“啪——”的一耳光将顾之期扇歪半边脸,太妃通红眼圈上含着泪,脸上却一扫哀伤,变得无比戾气与疯狂,那是只有被抢了食物的狮子。
这一清脆惊在空寂的房间中,良久,气氛静到近乎迟滞,太妃从bào怒中清醒过来,她看着顾之期冷却的眼神,暗得像两簇灰,没有任何yù望神彩,心中不由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不屈不挠的愤怒,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从你出生起,你便没有退路,几千个人在背后支撑着你,投入身家xing命,你若倒下,我们所有人都会被逐渐剿灭!夺回你应有的一切,这是你的命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别说你不如顾燃渊聪明,即便你是个傻子,我也不会放弃。
太妃说的话铮铮在耳,不容辩解,他看着窗外的天,被黑白线条组成的窗牖格子划得支离破碎,蓦然觉得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掉了。
斜斜一记眼风削下,顾之期第一次正面与太妃毫不畏惧的对望,她愕然的从他眼中看见了一种没有末路的绝望与漠然,平声道,:“那天你执意将辛夷送给城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我信了,我把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结发妻子任由你处置。结果是什么呢,是我这辈子永远弥补不了的罪孽。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顾之期淬玉般的声线,带着冰霜雪剑:“你的大义,你的口口声声之下,掩饰的都是你□□luǒ的yù望,为此你可以葬送几千个跟随你的忠心死士,葬送你的儿子,天底下你谁都不爱,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一个个没有感qíng的字词从顾之期嘴中吐出,好似已被咀嚼了千万遍,早平淡无味,太妃想抬手扇断他,可巴掌还没落到顾之期脸上便停住,她愕然的发现顾之期的脸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陌生,双眼像深陷在深冬里的寒泉,那是她从未看过的表qíng。
一种没由来的恐惧感从心中漫生,豁拉出淡淡的愧疚,不,她不亏欠任何人,这儿子一点都不体谅她这个当母亲的,到时候是他登皇位享无边荣耀,又不是她!
这么一想,太妃心中便硬气起来,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快步如飞,逃似的挣脱身后紧粘的视线,越发恼羞成怒,冲门边暗卫道:“按我的命令熬药看书,不准他出门半步!”便往马厮行去。
☆、胁迫
“老爷,太妃又来了。”
老亲王放下隽写信笺的笔,锁紧眉头,平白无故的,她来做什么?要是传递信息自有训练乖顺的麻雀,时值京都正风声鹤唳,她尽管装扮得再掩人耳目,万一落入有心人眼线中迟早惹麻烦。那次会面过后他们已想到这层,曾有约定相逢作不识的。
刘老总管看老亲王脸色肃穆,试探道:“那我先让她回去?”
“她不是愚笨的人,亲自来定然有要来的原因。”老亲王想到此,往铜盆里濯洗沾染墨迹的手,擦gān水,又整理平顺头发与衣襟,这才端然的往后院行去。
后院花糙掩映,鹅卵石铺路,一潭湖泊澈若明镜,波澜不惊,将坐在亭中的女子照的纹理毕现,依旧一袭白裳,水色照亮她轮廓边缘,光华流转,出世谪尘。她远远望见老亲王,便站起身来,这一动,质地极其轻盈的布料就蓬松扑起,像鸟雀层层叠叠的后尾,一层叠一层,薄如细纸,最jīng密的是每层布料上都印有白莲花纹路,随着太妃动作静止,渐渐直垂坠落,看上去与普通白布无异。白莲花纹路根根重合,不偏不倚。
即便是故作朴素也掩饰不了与生俱来的华丽,老亲王看着太妃年轻无二的面容,口中涌出复杂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