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手人在抖_作者:拂泱(11)

2017-12-05 拂泱

  “不准你评论主子,你没资格。”妙仙生气的跺跺脚:“你快进去吧,别让主人久等了。”说罢转身离去。

  室内暖炉熊熊,乍一步入钱进来赶紧chuī熄灯笼,生怕温度太高点燃了家具。软榻上的阿燃只穿着件chūn日薄裳坐在窗边,狐裘不知哪儿去了,烛火黯然,虬曲梅影穿透纸窗落在他身上,以衣作纸,白光与墨影jiāo错勾勒,忽而浓淡,他只是那样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无声无息融入一卷古画之中。

  分明同是男人,钱进来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浑浊的,他屏着呼吸,一时不知如何惊扰。

  “你来,”阿燃未睁眼,口中道。钱进来走过去,见他从怀里摸出那枚玉佩。

  “你小心收好这枚信物,千万不要给辛夷看,倘若她问起,便说丢了。”他望着自己微微笑,黛青眉梢,鲜红唇角,钱进来在他的目光中沉重的接过玉佩,质感光滑细腻,宛若新生胎般,贵重到不行。

  但,为何要给自己?

  为何偏偏要选择的是自己?

  钱进来心底盘缠疑惑,拧成疙瘩,拧到他的眉间,阿燃岂会感知不到,他微微垂眸成线,眸内流光沉转,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少顷,他徐徐道:“灵云寺,钱进来,对吧?”

  这些都是可以调查的资料,钱进来点头承认。

  阿燃抬头望向自己,眼眸沁水和煦得如沐chūn风:“你还记得十多年前与你见面的父亲吗?”

  一句话,宛如钉子将钱进来的心神钉死原地,久违的心酸像拂过尘土的镜面,朦朦胧胧的光,透出锐利和真实。

  他怎么忘记得了?这世间唯一承认过他不是孤儿的人。小的时候望见举家烧香拜佛的欢乐热闹场面时,他的心就像被钝刀子磨损,一层一层,渐渐结痂感受不到。他以为他都忘了,也确实很久未曾想起,但在这猝不及防被挑破的夜晚,还未来得及控制的负面qíng绪遽然涌出。

  “有他没他又有什么区别?”钱进来冷脸道:“我早当他死了!”

  阿燃dòng若烟火,笃定道:“世间哪儿不爱孩子的父母呢,他也有他的苦衷。”

  “他的苦衷就是抛弃我这么多年?!”钱进来大声回吼!不顾外面危险暗卫。

  “抛弃给退隐江湖的知jiāo好友,每年给灵云寺供奉大笔钱财,庇佑着你衣食无忧、远离尘世困扰?”有些叹惋的摇了摇头,说了这么多话,他已经有些疲倦脱力了。消瘦肩膀却被钱进来攥住,钱进来居高临下,尖锐反问道:“你是谁?你为何会知道这些?我凭什么相信你?!”

  连连三个追问,渗出无限惊慌。

  阿燃人畜无害的微笑起来:“若非故人,你今天看到这么多事qíng我还会让你留下?”只消这话便bī得钱进来哑口无言,一颗心风光霁月,豁然开朗,月朗风清。耳边仍传来阿燃不疾不徐的嗓音,一切听起来都那么天衣无fèng,舒服妥帖。

  “本就想过段时间上灵云寺拜访,结果你救了辛夷,也好,算了缘分吧。”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找他?”

  阿燃拂开他的手,无奈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沉浸在失而复得中的钱进来刹时冻住笑容,这句话像裂fèng瓦解内心冰封,luǒ露出最后那日那人许下的最后承诺。

  ——等你到了十五岁,我就来接你。

  这都已经过了多久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年就是一千四百六十日,胸腔里这颗跳动的心是何时蒙上尘土忘记擦拭的?记不清了,失望腐烂称无望,鲜艳的希翼变得乌黑,遗弃在心的角落,被滚滚红尘掩埋。

  本以为,这一生就这么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飘dàng算了。

  真不甘心啊……

  钱进来失落跌坐在椅子里,他突然发觉这把椅子摆放的位置真好,每一个被阿燃打击到的人是不是都刚好可以依靠,然后坐下来没有退路的谈判,他想起白天里辛夷的落寞,不是也这么被利用的?

  “你既然让我来这里,就是可以让我见到我父亲的,对不对?”攥紧鸳鸯玉佩,钱进来仰面正对。

  “我说过的,我不能qiáng人所难,”阿燃放下茶盏,视线落在窗外,新月像半透明的睡莲jīng子半浮在湖面上,“你帮我做事,做好之后我以我的名义传递消息,至于见不见,不在我的掌控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