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手人在抖_作者:拂泱(119)

2017-12-05 拂泱

  王爷的脸色,在跨上国子监游廊的第一步,就被扑面而来的yīn影覆盖。钱进来跟在挑着白纱宫灯慢吞吞走在斜雨里的月魄的身后,几重花树,几卷帘,庭院对面朦朦胧胧亮起窗牖烛光,像水底深处隐绰的水妖眸。照阿荣所说的,为顾及安全,皇上将隔壁府邸的辛夷也请进宫了?

  生拉硬拽,非要将他们三人qiáng行拧一起摧枯拉朽,哪怕心里布满荆棘,指尖藏满毒素。

  钱进来深思天外,没留意撞上月魄后背,玉石样的硬骨头磕得自己啊的惨叫了声:“gān嘛啊你,好端端的咋不走了?”

  白纱宫灯摇曳,晃亮了双蹲在拐角处的眼眸,宛如清水滴墨,漾起动dàng不安的涟漪,蓬乱额发,糙糙托出张莹润煞白的小脸,嘴里正囫囵不清的咬着糕点,脚边放着只瓷碗接雨水,在看到月魄他们时简直吓懵了,反身后仰怀里偷的吃的撒了满游廊都是,在月魄看清他时,太监穿着的小家伙亦反应过来,可怜巴巴的曲腿跪倒,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公子,我、我实在是饿得慌,我已经三天没吃的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告诉他们,他们非打死我不可呜呜呜……”

  看着小太监扒拉月魄裙角连连磕头,向来洁癖的月魄破天荒的没踢翻他,反而奇怪的死盯着小太监,钱进来觉得不对,转而也看去,瞬间仿佛被天雷劈了下,忍不住脱口道:“天哪……”

  原本应该在国子监侧房睡觉的王爷,此时此刻蹲在地上像只落水小猫满脸残渣,双眸惊恐,嘴边一颗大黑痣……不,钱进来豁然惊醒,他眉间没有红痣!他不是王爷!

  是了,王爷金枝玉叶,皇室尊严,生含金勺、死如玉碎,怎可能如此láng狈不堪。

  只是一摸一样的五官罢了……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钱进来还在大自然神奇化物中未反应过来,耳畔已炸响一声低喝:“滚开!”

  “是是是,”小太监涕糙糙的拢起几个点心连滚带爬的开跑,月魄回过神来,又呵住:“等等!”

  小太监立即像被铁锤钉在原地不动。

  “你在宫中做什么的?”

  “刚来半月,手脚笨,做不好事,被赶在厨房洗菜,这、这些吃的,是我从猪食里捡出来的,绝不是偷的……”

  原来如此,这些年王爷一直隐居在外,而厨房劳作更是宫中底层,小太监的管事的不认识这张脸暂时可以理解……

  月魄皱了皱眉,沉声威胁道:“你最好永远待在厨房洗菜,倘若被我发现做了别的事……”

  “绝不、绝不!奴才就是一条狗,不不,连狗都不如的一个畜生,只适合在厨房存活我知道!”

  看着小太监仓皇的消失在林子里,钱进来哽了哽喉咙,终究还是无话,毕竟,生了这么张脸,倘若一被上级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月魄凶狠威胁,说不定还能换回平安吧……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辛夷缩腿蜷缩在chuáng上,双手拉过棉被环身死死扣在胸前,手肘顶着肚子,埋头微微轻颤。

  她从宫外新来,无权无势,宫女们以屋外湿身为由统统走了,辛夷没挽留,一是没用,二是不想争执,每到落雨天气,她常犯旧病——腹部酸痛。其实痛很轻,主要就是酸,酸到骨髓里,酸到记忆深处,打捞一把都是黝黑的血丝,这是她的罪,她的孽,她终其一生偿还不了的因果,多少父母为了孩子心甘qíng愿去死,而孩子没了,这点折磨都是她该受的!

  辛夷就这么想着,烛花浸油微弱,厚帐拂chuáng,掩下昏昏沉沉的暗色,酸痛是一阵一阵的,棉被很暖和,她忽而睡去,极浅,耳朵还能听到风雨声,嘴中还能感受到gān渴,她被渴醒过来,不舍暖被,就拖着瑟瑟的摸下chuáng,延到地上,一路挨到桌旁,举举茶壶,空的……雨依然在下,哗啦哗啦,像不间断的细细密密的鼓点,搅得不得安宁。辛夷突然就怒了,扬手将茶壶直线砸出!

  偏巧了,门在这时打开,辛夷甚至看不清来者如何动作,茶壶已便乖乖托于指尖,滴溜溜打转。

  “放肆!”声音既尖锐又清脆,转而宛转低落:“皇上您没事儿吧?”

  辛夷吃惊的看着阿荣摆袖拂过走进来门槛,一时更觉口gān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