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倔qiáng的咬着下唇,喘息道:“你、你别急,再砸一次,就能跳出来了。”
然而当她踩着板凳,摇摇晃晃的攀上破了个大dòng的窗牖时又不敢跳了。
“别怕,”阿燃双腿张卡,胯成马步,张开双手:“你跳吧,我接着你。”
“那一定要接好啊,”小辛夷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只飞蛾样儿贴在窗架上,看着窗下清瘦的小男孩,害怕一失足把他压垮了。
“我说过会接住,就一定会接住的,”孱弱少年倔qiáng的咬住下巴,眸中璀璨得犹如夜空最明亮的星子。
“别害怕,慢慢来。”
辛夷闭了闭眼,又深吸口气。
别害怕,他告诉自己,别害怕……
手扯着窗牖,脚往墙噌,不留意窗条断裂,“啊——”身体失空,仿佛肋下生翅,在半空中飘了一圈,落到地上软软绵绵。
抬头迎上他的脸,嫩嫩绒毛在日光里隐隐生光,狭长眼角,徘徊大片大片天光云影,倒映在自己眼瞳里,她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满脸泪水,头发杂乱,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不知为何,兀然有点生气,辛夷拍开他手,跺跺脚道:“你gān嘛救我。”
阿燃一愣,旋即眯眯眼,耐心解释道:“你母亲逝世,我跟着前来祭祀的家人来找你玩,没找到,听说你闹脾气被关在这边屋子里,房屋这么多,我挨个挨个找了好多间才找到你,听到你在哭,就救你出去啊。”
听阿燃这么一说,辛夷鼻子一酸,眼泪刷的又流下来了:“是二娘害死我娘的,我恨她,我恨她……”
阿燃伸手捂她嘴,紧张道:“别乱说!”自小生活在深宫贵胄之间的孩子,看多了尔虞我诈,yīn奉阳违,天生比普通人家孩子多一份谨慎。
泪粘在手背上,黏糊糊的,滚烫,小男孩不忍道:“要不你先来我家住段时间吧?”
辛夷噎住,瞪着红溜溜的眼眶道:“真、真的吗?”
“应该可以吧,你母亲与我娘亲不是好朋友吗,我们也是好朋友,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辛夷扭头:“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阿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郑重道:“因为你父亲是将军,我有了你,你父亲就逃不掉了,一辈子给我行军打战了啦。”
“你想做皇帝?”辛夷惊讶道,在她的世界里,那是坐在云端坐在金銮殿深处,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神。
“那当然,因为我是皇后唯一的嫡子。”阿燃仰望天幕,稚嫩的面孔上,第一次流露出既茫然,又复杂的神色。
祭拜母亲的那些日子,小辛夷化作阿燃屁股后的尾巴,形影不离,父亲赶回来的那一天母亲下葬,小辛夷在白纸翻飞的风中冲父亲说:“我恨二娘,我再不要跟她住在一起了,我要跟阿燃。你要不让,我就陪了娘去死!”
坐落在距离皇后正殿不远处的秀容宫,临靠荷池,一蓬古旧槐树,筛下稀稀落落的日光。宫女们微言谨慎,曾经的主宫、也就是顾之期生母华妃早迁到御书房偏殿居住。因此留下很多空房,异常清净,有利于读书习武。
翌日去国子监上课,刚进屋,一个粉团儿般漂亮的小男孩站起来,懒倦的眼眉,递向这边,唇角浮现款款的笑。
“弟,这就是个国子监新收的辛将军的长女吗?”顾之期放肆的将辛夷上下打量一番,新奇的不得了。
“嗯,她父亲在外征战,生母作故,母妃瞧得可怜,向圣上申请暂住宫中。”阿燃一边说,一边细致的整理好隔壁桌的笔具。那时的华妃荣冠六宫,容颜殊丽,仗着膝下长子,在后宫扎根极深,几可比肩皇后。她容貌雍容华丽的仪容,举手投足间,都是辛夷从前未曾见过的美丽,但不知为何,太极端的事物总令人心生害怕不敢直视,没由来,辛夷就有些害怕她高昂如优雅天鹅的脖颈。
何况,曾与母亲是旧jiāo,领着阿燃去参加母亲葬礼的皇后大人,时常一提起她就眉聚忧色。
皇后就在正殿旁安排下一处侧殿,又裁剪来许多漂亮衣物,还说小辛夷可以随便在我家住多久哦。
阿燃扯出躲藏在身后的小丫头,弯起眼眉,像只稚嫩的小狐狸微微笑道,暖玉温柔:“这就是你的位置了,以后陪我们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