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阿燃鼓捣半天,掏出匕首、毒箭、毒针、毒羽、银蛇、膏药,膏药、锦囊,真让人惊诧他那没修行过武功的小身板里怎么能潜藏这么多东西。随便一件,都能令对手当场毙命。不过,他平时也得多么多么小心谨慎,才不至伤到自己,单凭着一点,足以令在场所有人钦服。
说这话时,阿燃手里捏着一粒拇指粗细漆黑药丸,淡青磷光闪烁:“他是酒jīng中毒,吃了这戒酒的,就会好了。”吴忠察言观色,兜起袖子双手相捧,将这枚药丸送到太妃面前。太妃却不敢接。她抬起泪眼环望四周,柱子重重叠叠的,人脸也重重叠叠的,来宾见主出事,都纷纷站了起来,表qíng或惊诧、或害怕,但无一人胆敢上前。
胜负已定。
醉酒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分明阿燃在面不改色的胡言乱语。
“太妃,若你不要,朕可走了,”阿燃伸了个懒腰,扶住吴忠的胳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漫不经心道:“平日里朕都是在这个时候睡的,阿荣应该在外接朕了吧。”
“太妃!”
斜地里刺上来一声娇斥,有人从门外奔来,浓烈红裙泼洒如霞,蝴蝶穿花般绕过围聚的几名壮阔汉子,于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扭捏的从袖底探出截藕节样的手,触及顾之期的鼻息。
“王爷真是醉酒了,太妃!”
太妃狂怒抬头,刹那好似苍茫乱流的冰水,遇见团熊熊烈火,滋啦啦化作白烟,平静下来。
——竟是她一手培养大的梨溶。
无人注意到因胜券在握而满面云淡风轻的阿燃,在看见梨溶时,微微扩散了下瞳孔。
她距离太妃极度亲近,顺便将府外阿荣将军带领三千御林军包cao的消息告知了太妃,几低不可闻的触及的续道:“……刚我过来时用玉蜂蛰了下药丸,别的不敢保证,但的确是无毒的……”
——“谢主隆恩!”
君王令,谁都拦不了。
要谁死便是死,让谁活便是活。与其害怕,倒不如探明真相之后大大方方、体体面面的当众接受。
这些道理顾之期也懂——他浑身泛红,关节筋络像是要迸溅了,眼角那点红痣仿佛是吸饱了鲜血,愈发红得发亮,妖娆若媚。他在母妃怀里张开嘴,含住那颗药丸,入口即化,腥臭扑鼻,顺喉流下,原本造反的胃更加喧嚣鼎沸,抽搐着挤出滩浊水涌上喉管相抵,一时间难受得几不可呼吸。憋得耳朵大脑嗡嗡作响。就像要死了一样。纵然如此,他也不要当着阿燃与老官的面前丢脸,每日上朝,口耳相传,满城风雨。没有脸面,毋宁死!
终于……憋了下去。顾之期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憋得满脸的通红渐渐退cháo,乌黑的嘴唇也跟着渐渐恢复本色。太妃一手搂着儿子,一手牵着梨溶,再次忍不住喜极而泣。
阿燃脸上无一丝动容。
软绵绵的扶着太监吴忠的胳膊,站在白晃晃的灯光下,yīn影从他幽深的瞳孔里倒影在脸上,突出的五官:鼻梁,嘴唇,亦斜侧一面投下轮廓。本就倾斜的侧脸被yīn影一覆盖显得更清瘦了。像泥塑的观音菩萨似的,一眼望去,像投入九天深渊,探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王爷身体不好,要早些休息,那就顺路送送我们去大门可好?”
明明是疑惑句式,却不能拒绝!
太后眉眼轻舒,犹是不剃眸中的深冷。
这世间,像是没有天……没有云朵,星星,月亮或者天阳,像被谁恶作剧般的扯了片黑布遮挡成牢笼,住在黑布罩笼里的鸟儿,都不会飞。
檐外席天幕地的垂落下紫腾兰藤蔓,朵朵浓郁小花经不住凄风苦雨的拷打,凌乱了一走廊,大红灯笼魅如眼睛,隔一段路,照亮一截,隔一段路,照亮一截,隐约可见风拂过时,地板上卷卷打滚的碎花。
太妃脱下外套,搭到顾之期肩头,她扶着他,以蜗牛的速度缓缓走在最前方。游廊本就狭窄,仅容两人同行。那位奴仆吩咐的好,原本埋伏滞留的人都做了风流云散。空落落的脚,击打上空落落的走廊上,回响在空落落的心上。
多少有人觉得太慢,嘀嘀咕咕的抱怨两句。阿燃便道:“太妃,朕记得再过一转角,没多远,就是王爷住处了是吧?”
“是……”太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