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手人在抖_作者:拂泱(78)

2017-12-05 拂泱

  而不是,不管不顾,无知无闻啊,浑作陌生人一般哪。

  无人的走廊冷清冰冷,泪水伴着雨落,终于肆意磅礴。

  梨溶坐在博古金漆榻上,面立一方百鸟朝凤屏风,于是她就将视线放在上面,愣愣看着,半晌不言不语。新近丫鬟并未知道她在俪城的所作所为,还以为仅仅是太妃面前得宠的有脸面的人,便习以为常的打热水服侍。

  “梨溶姐,请先洗把热水脸,把打湿的衣裳换下来吗?”

  一声呼唤将她从记忆中拉扯回来,梨溶愕然的看着一切陌生,不由得心生害怕。

  与生俱来的野shòu警惕感蠢蠢yù动。

  这里是京都,不再是俪城……不再有她熟稔掌控,该培养些什么毒物药房、什么鸟虫蛇shòu,才能让叫嚣的回忆停止下来!

  ——阿燃离梨溶那样近,他的睫毛像小簇恣意生长的荒糙,眼睛是躲在其中的月亮。

  他启唇,逐字逐字说的那样认真。拆开分明每个都认识,挤在耳朵里却怎么都听不懂。心下刹时惊慌,不安的气息涌上表皮,连带身上的小动物们也像在经历地震。梨溶抓住时机逃脱,转身折过游廊,红灯笼,青石板,细雨靡靡,几树海棠花濯了水光,潋滟满地如火如荼,很快,娇娇小小的少女隐入黑暗几乎瞬间捕捉不到。

  阿燃只看见几缕发丝如隐没深潭划入红与暗的jiāo界处,无月无星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被遗忘的钱进来坠在尾巴上,冷眼看着内饰们眼神jiāo流。当梨溶离开,阿燃眼色骤然暗淡几许,却未派人追,持着流连忘放的表qíng,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府外走。跟着他们继续走?不可能,那找辛夷回去?人影儿都不知道哪儿去了。钱进来闷头闷脑的看着这大大小小的戏,终于顾及到自己身上了。

  等会儿去哪儿呢?

  要不,尾随梨溶讨要这个月的解药,回灵云寺看看花和尚。

  这方天地,原本就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啊。

  正想着,猝不及防袖子被扯住了。本以为是丝丝蔓蔓的凌霄花,垂头一瞧,却是双骨节分明的手。

  刹那间心念电转,他认出这双手,于月圆之夜,舞起jīng美绝伦的双剑,如白蛇出巢,凶猛恶毒,所见之人无不死去,独有他一个人活着。

  他不知该恨这个人,还是感激这个人……手腕之上,即便灰袍相覆,也清晰可见突出的螺丝骨,瘦骨嶙峋,脖颈犹有旧疤痕,裤管空dàngdàng的,余下一生都得靠轮椅渡过。不能再一梭芦苇渡寒江,直上青云挥剑歌。

  钱进来在看洛羽生,洛羽生也在看他,他的眼神坚毅刚qiáng,没一丝自怨自艾。无论是否残疾,他都是洛羽生,灵魂一日不灭,就一日支撑信念。

  而信念是什么?

  在灵云寺的钱进来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在吃饱穿暖,晒足太阳之后,去寺庙里烧香拜否祈祷平安的这么一种行为?不,不是的,那应该是哪怕痛楚,死亡,被碾碎,磨成了粉末,扬撒风中,chuī拂到面上都不会感到膈应的灵魂共鸣?钱进来想不清楚,他想,自己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世间庸庸碌夫多似他,甚至会觉得洛羽生是吃饱了撑的、对不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钱进来以前本也这样嘲笑,但当对上洛羽生安定眼眸的刹那,他思绪震dàng,犹豫徘徊。

  “少主,”洛羽生仰视向上,钱进来一愣,方才明白喊的是自己。怀中令牌滚烫如火。钱进来不忍浇灭他殷切的眼神,便慢下脚步,伏在他脸侧。

  “少主,”洛羽生徐徐道:“我告诉你,我刚才说的,做的,全是假的。”

  晴天霹雳,莫过如此了,钱进来惊诧的望向洛羽生,厅堂之上,他发的毒誓,与阿燃的配合默契,哪儿有半点做戏模样。

  ——君无戏言。半厅堂摸爬打滚官场的老臣们可曾想到阿燃说的戏,是真的戏,演给想看的人看。

  “给的书卷并非是王爷与门派掌门间签订的合约传信,那是郦城一些贪官污吏事迹。皇上只是想恐吓王爷,酒里的毒,也是圣上指示的,因为倘若事qíng继续下去双方都不好下台阶。”

  洛羽生眯了眯眼,视线遥遥投向庭院里,夜太深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说是奉huáng金宫背景前来,其实并不是……因为huáng金城向来只做生意,不参与任何国家的权势争斗。因为城主的某些行为,造成了元老们的争议,封城商议。没有人传递消息,也就没人救我……现如今,我欠你们皇帝一条命,我洛羽生向来是知恩图报的人。而我,也就效忠你们皇帝这一次,弥补够了就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