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留在你身边,”她小心翼翼道,“行不行?”
“辛夷郡主!”
斜地里有人劝阻道,就在身侧乍响,钱进来吓了大跳,骑驴青年何时出现的?
阿燃冲这边使了个眼色,身边一下静谧下来。钱进来左右不是,正巧撞见这眼色,刹那仿佛灵魂心肝都被剃了个gāngān净净,这病弱少年简直生了双七窍玲珑眸,宛若千百盏琉璃色泽同时聚集。
犹在愣怔间,少年冲耳鬓厮磨的女子叹了口气。那被唤作辛夷的姑娘瞬间弹开,像只炸毛的猫般,不可置信道:“阿燃,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嗯,”少年乖乖巧巧的点头道:“婚书已经送到俪城了。”
阿燃字字恳切,砸在辛夷胸口,她如遭雷殛,晃了晃身子,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华袍逶迤一地,像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哭了,辛夷心弦相触,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糙反问道:“我娘亲传我的信物已经没了,拿什么嫁?笑话!”
她偏生是要为难,哪怕这个可大可小的借口,她真没什么可依仗的了。
她想听见他的挽留,哪怕只是欺骗。
然而他还是那样的神态,淡淡的,病倦的,抬起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掌,定定道:“荣王孙。”
屋子里就四个人。钱进来身侧的骑驴青年应昭上前,本都一起看了半天戏,抬脚才反应过来似乎多了个无关紧要的外人,鬼知道他使的什么巧劲,一下把钱进来踹跪在地,姿势既恭敬又láng狈,钱进来明知惹不起的了,索xing匍匐在地,竭力减少存在感。
但当看见见鸳鸯玉佩妥妥当当的呈在荣王孙掌心里时,犹忍不住目瞪口呆。
原来刚才掠过窗边的黑风不是幻觉而是荣王孙的身影,快得简直像鬼。
玉佩清水色泽到倒印上阿燃眉眼冷冷,面对面坐着的辛夷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少顷,惨然道:“我只恨自己胆小贪生。”
言罢,拂袖而起。
“辛夷——”名字甫出口,便被紧随其后的咳嗽生生掐断,少年修长惨白的手指扣紧胸口,气卡住喉咙,把消瘦的脸憋了个通红,荣王孙还未来得及兑热水兑药,噗的喷了一身的血,摇摇yù坠就要昏过去了般,连钱进来都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嚷嚷着要去找师父来看病。
但阿燃仍未昏过去,他硬是生生的立着形销骨立的身体,不拭血,也未挣扎,只将那双千彩琉璃的眸子,哀伤的望着辛夷离去的背影。
这叫辛夷如此踏的出步?
她连对自己都狠不下心去,更何况是别人?
终究是忍不住闭上眼,转过身,这一瞬间,她突然就不想哭了,流不出眼泪了,哭又有什么用呢,她一直在输,输的连求死逃生都不敢,本就千疮百口的心,索xing碎成片片,磨成灰,葬在海底最深处,万劫不复吧——既然自己还有最后这条成亲的路,还有这么点利用价值的话,至少、阿燃要开心一些。
谁让他是世间走投无路到最后,唯一还愿意收留自己的人呢。
她替他擦过脸,好好的抚背顺气,看着他的脸色在喝过荣王孙温水兑药渐渐疏缓过来之后,辛夷的脸色也疏缓过来一些。
她听着阿燃在解释,手指渐渐攥紧,握紧心心念念的玉佩,用力之大,手背青筋突起,眼圈微红。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很好,第一,你可以亲手报仇,结果了他,了却他对你的背叛。”
辛夷咬牙点点头。
“第二,他欠了你的,我要他全部偿还给你。你要他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娶你过门,四海之内,无人不知,倘若再背叛分毫,遭千人唾骂,万人耻笑。”
辛夷听着阿燃说,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眼神渐渐冷却,她望着阿燃意气风发的表qíng,语气没由来的发寒,道:“还有呢。”
“还不够?”阿燃微微笑起来,他还很年轻,眼角已有浅浅细纹了。
“为了你自己的宏图霸业啊。”辛夷一字一句道,温柔褪去,眼中又浮现出那日悬崖边上的绝望。
阿燃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他掌心有散不去的绵密血腥味,却温暖极了。
“辛夷,我欠你的,我也会还给你。”他叹息道,语气中有很多无奈:“我一直当你是我妹妹——只要这件事完了之后,我许你永远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