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识_作者:穆西洲(3)

2017-12-03 穆西洲

  大夫在沈韦氏人中处行了针,嘱人qiáng行灌了她几口参汤,约摸过到半个时辰,榻上才微弱地嗯了一声。

  大夫收了银针道:“老夫人这是受了惊吓,一时急火攻心所致,暂时看来不大妨事,但要记住,万万不要再受刺激,否则,下次再发作,可就凶险了。”随手开了个安神镇定的方子,谢了赏钱,自告辞去了。

  秾辉满面愁容地立在老太太chuáng前,自从父亲从地方升迁到京城为官,步步韬晦沉稳,处处收锋敛芒,才保得几年太平日子,谁曾想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竟落得身陷囹圄的境地。

  尚在愁思,不妨大公子沈涧方从外面回来,一袭湖蓝色长衫上全是汗渍,一脸怏怏,见了老太太,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哭泣着道:“孙儿不孝,奔走半日尚未打探到父亲下狱的原因,只道听途说是为了太子和庄王的事。”

  上个月皇后下懿旨为太子府选妃、秀女,京中正三品以上官员,但凡家中有年龄合适的嫡出女子,品貌端淑者,皆可送选。据说皇后此举一来是为了太子一脉早日诞下世子,二来和朝中重臣结了姻亲,也好阻止他们效忠人心日盛的庄王。

  沈韦氏不语,似在沉思,良久抬手指了下身旁的婢女:“繁霞,你打发屋里的丫鬟婆子下去,这几天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盯着,老爷刚出事,我向来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保不齐有黑心的奴才作势动歪心思,才招了外灾,内宅断然不能jī飞狗走的叫人笑话。”

  沈涧何曾见过祖母这样凌厉的时候,心中忐忑,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太太,眼下该怎么办?”说着,似有深意地瞥了秾辉一眼。

  “你的意思是老爷不肯把你妹妹送进太子府候选,才招来无妄之灾的?”沈韦氏语调寡淡,不见波澜。

  沈涧摇摇头,眼眸透着犹豫:“朝廷尚为给父亲定罪,孙儿不敢臆断。”

  “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不用拘谨。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事儿,你父亲身为枢密使,皇后岂有不拉拢他为太子所用的道理,可偏偏他不是心狠之人,明知道太子府是火坑还要把你妹妹往里面送,这么一来二去的拂了皇后的面子,她气不过,自然要搬皇帝出面。圣上再不喜欢太子,可只要他还在储君的位置上摆着,就决不允许大臣轻视半分。嗐,你父亲这回是触了皇家的大忌啊。”言辞之间,声音颤巍巍的:“圣上这次将他革职羁押,暂且没叫人查抄沈府,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要是他还执迷清高,不把太子府的选秀当回事,只怕要前途难保了。”

  秾辉听的头皮发麻,不禁有些神魂出窍,当今太子刘挚昏聩,只知道飞鹰走犬,寻花夕醉,一味的逍遥快活,不知上进。越发比不上聪敏谦和的四皇子刘夷,在朝中渐渐失了大臣的信心,要不是皇帝顾念着与皇后结发多年的qíng分,怕是早下诏易储了。

  现下肯把女儿送进太子府的大臣,哪个会看好太子府的前途,还不是抱着安皇后心的意思,谁肯为她们的来日考虑半分。

  沈涧面有凄色,又叩首道:“老太太,孙儿知父亲为秾辉妹妹的前途打算,可如今事已至此,莫说妹妹妹的前程了,就是父亲的xing命,也悬在皇帝皇后一念之间,还请祖母和妹妹为他考虑一二,不要叫孙儿失了父慈才好。何况妹妹入了府,来日太子登基继位,自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也不算委屈了妹妹。”

  秾辉听见后面一句,心中嗤笑一番,不大作声。平日里他几时听从父亲教诲的,又几时拿正眼瞧过她这个异母的妹妹。沈韦氏见状,知她对沈涧的话不以为然,叹气道:“罢了,辉丫头不肯点头,自然有她的考虑,此事莫要再提起。”

  沈韦氏满脸忧戚,秾辉望着也眼眶发酸,她自幼生母亡故,父亲一年难得过问几次内宅的事儿,平日里全靠老太太对她嘘寒问暖,添饭加衣,才护得她无忧无虑长大成人。想来老太太如今正是该安享喜乐的时候,竟被她拖累焦心至此,真真叫人有些不忍。

  “老太太、大哥,父亲虽被羁押,但他要拿定主意送我入府,这几日必定送消息回来,咱们不如等等他的音信。”她道了句可进退的话。

  沈韦氏拭了眼泪,点点头:“也好。你的终身大事,终究轮不到我来做主。嗐,方姨娘倒是愿意把芩丫头送出去的,可她到底是个妾室生的,容貌又不及你三五分,日后万一太子侥幸登基,有人拿此事做引子挑拨,咱们沈府照样吃不了兜着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