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紫袖一摆,头高高一扬,袅袅婷婷回了屋。
等如姬的身影一消失 ,颜卿懒懒又摇了几下扇子,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这件事有些蹊跷,如姬回来了,丧失了之前的记忆,却空得了一把六十四骨紫竹伞,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一概不知。”
秦笙走到她身旁:“头一回见卿儿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颜卿摇了摇头,笑了一声:“罢了,想了这么多也没个头绪,我这是咸吃萝卜淡cao心。”
头顶上是层层叠叠密绿的树叶,几缕阳光透了进来,投下一地斑驳树影,光斑随着枝叶颤动而不断变换,似乎在影she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颜卿垂眸打量着扇面,上面绘着两只翩然飞舞的蝴蝶,蝶翅是一抹幽幽莹莹的蓝,诡异的颜色:“以前一直是坐井观天,终有一日跳出了井,以为看到的便是全部了,却没想过天外有天,这世界总是让人观不透。”
进入初夏,日子便一页一页翻书似的慢吞吞地磨过。
小荷才露尖尖角,蜻蜓透明的薄翅微微一展,反she着晨露莹亮剔透的光,点水而过,漾起一圈又一圈或大或小的涟漪,风动莲叶,只待不多日这满池荷开,便能扑洒出满园的荷香来。
一片叶子从树上悄然落下,恰掉在颜卿展开搁在腿上的泛huáng书页上,又恰好为上面勾描的素淡莲花添了一抹田田的碧色莲叶。
百日莲的位置,秦笙只知道大概,至于更具体详细的消息,还需要再过几日才能打探出来。
颜卿低头看着书上的画,明明与其他白色莲花别无二致,亭亭净植,皎白如月,只是荷尖上生了一抹水红,如新妇在唇上点出的朱赤。
等待的日子总是悠然而平和。
白蔷收起了七煞的尖刺恶爪,江湖上一时风平làng静,似乎连前些日子盛传的黑白两道要联合围攻七煞的消息也是假的,只是几个终日浑浑噩噩无以饱囊的破皮无赖以讹传讹罢了。
白唯逐渐走出了白椴华逝去的yīn影,也能听进一些笑话了,和百里稽相处得其乐融融,宛如一家。
秦初阳在北地断断续续传来音讯,书信中除了日常,便是问她同秦笙的近况。
叶如意远走北漠,自此断绝了与周围一gān亲众的联系,包括和秦笙的。他这一去,仿佛带去了这世上所有风流làng子花丛里扑腾的心,最近风月楼的生意也很是萧条,如一朵过了季便要败去的艳丽牡丹。
如姬已经得了六十四骨紫竹伞,却还是选择住在西陵湖,只是有时候会在夜间来秦庄逛上一逛,偶尔还有闲心扮鬼来吓吓庄中胆小的婢女或小厮。
她虽然做了鬼,但容色总要比其他鬼要健康活泼几分,即使独自撑着伞走在人群中,除了装扮稍显怪异一点儿,倒也像个凡人模样。
颜卿怀疑有朝一日拉出幽冥里的一众鬼混比一比矫健身姿,除了这位前朝艳绝一时的如姬娘娘,没人能拔得了头筹。
经过了那日在前尘镜中的震dàng,整座幽冥依旧在地底下埋得好好的,死物一般毫无动静,也丝毫没有要来捉拿她的意思,更给了她在人间肆无忌惮闯祸的机会。
以如姬的话来讲,多过一日,便要多一日的乐子,多一日的是非。
自此江城不太平。
独自打更的总要拉拉扯扯三两陪伴;卖包子的总要屏气凝神盯着铺子里的包子长久不回神;酒馆里的小二最近还多了一项新型的业务,那就是抬一张轿子把那些喝醉的常客连夜送回去,从中再赚取一些跑腿费。
业务萧条的青楼女子有时也会兼职在轿子中做做捶腿娘子,运气好的还能被大老爷买去升格为大户人家的小妾。
总之,人心惶惶之地,自然蕴藏着无限商机。
城边上,蓝冠蓝衫一身正气的道士说这城里跑进了一只狐妖,每至子夜就会现身媚惑勾引单身男子,更是搞得江城人人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每日正午,他便来这城门处高声吆喝,来来来,喝下鄙人使出毕生功力做出的符水,包你妖魔不缠身,不多不多,一人二两。
偶尔,如姬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看楼下一个个懵懵懂懂中被诓骗的凡人喝着不知名的符水,轻笑出声,摸了摸身边正专心啃着包子的琉璃,顿觉这世间可爱了起来,接着就要乐此不疲地盘算着下一回的捉弄。
颜卿有些伤神,找不到苏珩,如姬怕是永不能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