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的声音,飘至他耳边。
“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很无厘头的一句话,傅祁却没有任何迟疑地听懂了。
她想起了他。
只是回忆于她而言,并不美好。
“是。”男人站在原地,垂眸看着不再如当年那般放声痛哭,只是默默流泪的姑娘,“念念,我……”
“什么时候?”翟念并不想听到任何其他说辞。
“婚礼上,”傅祁没有隐瞒,“见到你的第一眼。”
“呵!”
翟念冷笑着,胡乱地抹去脸上湿意,甩开男人在她快要歪倒时伸来的手臂,自己搭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勉qiáng站直,然后向外走了两步。
知道男人没有追来,她站定,回头,茶色的瞳孔晦暗无光,“傅祁,为什么,是你?”
翟念从未想过,当年那个在黑暗中默默忍受她哭泣,无端经历过她不堪一击时刻的男人——是他。
更从未想过,她这辈子,还会再见他。
翟念走了,她眼里深深地排斥,让傅祁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生生定在原地,随即后退,屈腿,颓然地坐回座位,怔怔地看着被她遗忘在座位旁的背包,出了神。
遇见翟念那天,是母亲走后的第十个年头。
他照旧来到电影院,点了一整天的喜剧电影,都是母亲生前喜欢的片子,他跟着从小看到大。
所有的一切,按部就班,也索然无味。
直到她出现。
虽然身上穿着高中生的校服,但个头小小的,看着格外可怜。
也不知她从哪里听到,他这里放映着周星驰的喜剧片,在门外哭着闹着要进来。那时他身边还跟着明叔,被小姑娘闹得实在头疼,只好进来和他说。
他点头应允,想着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妨。
却没想到,她会在电影院里失声痛哭。他不理她,她便哭得更凶。直到哭得开始打嗝,哭声渐渐低下去。
他没多想,以为她只是哭得累了。以至于等到所有影片放映完,才发现她竟然发起烧来。
而后,他送她去医院就诊,她醒来不告而别。
这么多年,傅祁自认遇见过许多人,多到他记不住对方的容貌,记不住对方的姓名。
只有翟念,一面之缘,却深深留在他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索xing,就记了这么多年。
——
当日夜里,翟念就做起噩梦。
破碎的梦境里,都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过往。
她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却躲不开那些冰冷的回忆。
绝望的母亲,薄qíng的父亲,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孩和她最好的朋友,还有那年在美国时,因吸食毒`品,忽然死在她隔壁房间里的白人女孩。
一切都熟悉得恍如昨日。
一切都冰冷得让人窒息。
到最后,她终于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梦境,逃出生天。
刚睁开眼时,翟念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本能地将被单、枕头,甚至一切看上去能温暖她的东西通通抱在怀里,然后茫然地看着阵阵作响的手机,想不起今夕何夕。
本不想接电话的,却无奈打电话的人太过执着。
“喂?”
刚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像风沙灌进嗓子,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念念,”是傅祁,“开下门好吗?我在你家门外,给你……送包。”
包?
翟念偏过头,看着被她放在chuáng边矮柜上,那个孤零零的相机,勉qiáng想起自己昨天似乎真的忘了带走她的背包。
可是,理智上,翟念并不想见傅祁。
但最终,她还是为他开了门。
说不清楚缘由。
许是知道自己的qíng况有些糟糕,又或许一夜残梦后,她已经不堪再忍受一个人。
只是开门时,翟念并未料到,她会在见到傅祁的那一秒,就此昏迷,再次坠落黑暗。
双手触到翟念倚着门边下滑的身体,傅祁才知道她浑身有多么滚烫。
这下,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忙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向外奔去。
路上,傅祁用手机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等他的车子开进医院大门,急救推车已经等在急诊门外。
傅祁将车停稳,将翟念抱下车,放在推车上,疾步跟在推车旁,言简意赅地将翟念的qíng况告诉身旁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