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当年是何考量,竟在前妻丧事办完后的第三天,委托自己的秘书,将翟念送往美国读书。
而翟念就是在出国的前一晚,为了躲避自己父亲的秘书,才匆忙闯进傅祁包场的影院中。
也是在那一晚,傅祁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真的是水做的。
难过时,她可以哭整整一晚,哭到自己发烧,哭到昏迷,哭到他一个陌生人心生恻隐。
这之后,一别七年。
傅祁身边的人,从明叔变成了阿辰。
那天婚礼上,再次见到那个让他七年都不曾忘记的小姑娘,傅祁觉得惊喜之余,又觉得这是冥冥之中老天的安排。
只是这一次,小姑娘虽然对他笑了,却并不记得他。
阿辰是自小是明叔一手带大的,行事作风自然颇有明叔的风范。
所以,当晚阿辰就发给傅祁一份关于翟念最新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翟念去到美国后一年,顺利考上普林斯顿大学。
按照她之前总是勉qiáng及格的成绩单来看,这并非一件易事,各种艰辛,恐怕只有翟念自己清楚。之后她修满学分,大学毕业后,却抛弃考研的机会,放弃高薪工作,毅然成为一名摄影师。
三年沉浮,她在美国的摄影界,已然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却又在接在好友的求助邮件后,决然回国。
七年,翟念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长为今天的模样。
傅祁觉得很自豪,也很心疼。
如果初见时那一晚,他没有轻易放她走,而是从此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或许后来的许多事,就可以避免。
但这只是一个假设,没有答案。
而这些,仅是傅祁一早就知晓的一部分。
那天,翟念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话。
有一些是傅祁知道的,然而更多的是他这些年所不知道的。
比如当年是因为翟念和曹园在楼梯上起争执时,不慎将曹母撞下楼梯,导致对方因此流产,翟母才被迫同意与翟父离婚,带走翟念。
而翟母过世那天,翟念之所以没能尽早回家,是因为长征告诉她说,他要和曹园一起去法国。翟念很没出息地求那个男孩,能不能不要在那时离开她,被对方拒绝后,甚至又被之后赶来的曹园奚落,才致使她心qíng低落之下,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公jiāo车。
而后,父亲qiáng硬地委托秘书送她出国,并言明,若是不能在一年内,考上普林斯顿大学,就将翟念彻底放逐。
“我那时很怕,很怕自己在美国出什么意外,就真的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死了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就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千万不能死,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要比他们任何人都活得好!”
翟念笑看着傅祁,眼泪却不停地从弯成月牙儿似的眼里流出来,“可是等我考上普林斯顿又如何?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我妈不在了,家也没有了,连我爸都成了别人的爸爸,”
那晚临睡过去前,翟念呢喃着最后说:“都说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但其实家若不在,国也就只是一个很单纯的信仰罢了。”
夜里,翟念睡得很不好。
即便睡前的大哭让她耗尽了气力,也没能让她沉睡片刻,总是时睡时醒,迷离间梦话连连。
傅祁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只好连人带被一起抱回主卧,就守在她身边,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确认她不会再发烧,才勉qiáng松了一口气。
只是傅祁没想到的是,他不过进浴室里冲个澡的功夫,翟念竟再次醒来。
原本是怕打扰到她睡觉,傅祁特意从主卧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到次客厅的浴室里洗澡。
谁知翟念一觉醒来,惊觉傅祁不在,便光着脚挨着房间去寻。
一个个房间走过,直到推开客厅浴室的门,看到里面裹着一条睡袍的傅祁,翟念才恍惚间三魂归位。
她眨眨眼,眼睛仍是红肿的,声音也哑得厉害,只是茶色的瞳眸里已勉qiáng能看到些许光亮。
“阿祁。”她微笑着说:“我好像饿了。”
说完,就赤着脚跑进浴室,双手展开,用力地抱了抱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答着水珠的男人。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收紧双臂,将怀里的人抱离地面,让她坐在一旁的洗手台上,然后弯下腰,取来毛巾给她擦gān净脚,换上gān燥的拖鞋,这才拉着她的手,来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