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关山怔怔地看着他。
“我会有站在这里的机会吗?”沈泽在古老的灯盏下望向顾关山,问她,也像在问自己。
那一瞬间带着雨的夜风chuī过,将沈泽的外套chuī得猎猎作响,漆黑湖泊起了皱纹——顾关山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自豪感——沈泽终于成长为了一个大人。
“我站在这里,我会来看这所学校,我会和你爸发誓我会打他的脸。”沈泽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他的姑娘:
“——全都是因为你,顾关山。”
顾关山听到那句话的那一瞬间,眼泪都要出来了。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那个天天下午翘课,考试的时候把题gān抄到答题纸上,抄完就睡觉的混账。”沈泽安静了片刻,看了看顾关山,突然有点慌了起来:“关山,你……你怎么要哭了?”
顾关山抽了抽鼻子:“我……我没哭。”
然后顾关山小声问:“沈……沈泽,如果,你还有机会出国的话,你会出去吗?”
沈泽顿了顿:“怎么了?”
顾关山想了想,带着鼻音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去见了那个曼斯菲尔德先生,他对我抛了个橄榄枝,说我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去申请他们的学校……我那时候有点动心。”
“所以我想问问你,”顾关山说:“愿不愿意……”
她话没有说下去,就对上了沈泽深邃的双眼,那里面犹如积压着一个世界的飓风和落雨。
顾关山看着他,笑了起来:“……没什么,我顶得住。”
“因为我看得出来,”顾关山笑得眉眼里都是温柔。雨水停了,那座燕园里满是历史和树叶的味道。
“……我看得出来,沈泽,你真的很想来这里。”
顾关山在夜色里,轻轻地牵住了沈泽的手。
第64章
他们在那个夜晚,手拉手一起走了回去。
早chūn的雨夜之后,漆黑的积雨云散开,现出繁星。
顾关山和沈泽手拉手,回去的路上他们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橘huáng路灯氤氲在水洼里,顾关山看了看周围的老建筑和铁栅栏,小声说:“我还记得这儿呢。”
沈泽:“嗯?”
“我很小的时候……”顾关山怀念地望向远方:“我爸爸带我骑着自行车,走过这条街。”
沈泽奇怪地望向顾关山。
她笑了笑说:“我记得很清楚呢……我爸那时候还是个中学语文老师,骑着一辆1987年的自行车,那个车后座上安了一个红色的遮雨的小帘子,专门送我上下学的,他以前骑着车带我穿过中关村,那时候的中关村啊……”
她想着想着,有点心酸地笑了起来。
这是沈泽头一次听顾关山提起她的父母,在那之前沈泽从不碰触她的这个伤疤,怕她难受。
“那时候很好的。”顾关山说,“我爸年青的时候喜欢唱歌,唱李娜的huáng土高坡,唱毛宁的涛声依旧,唱心雨……‘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这些他都唱。”
顾关山停了停,站在路灯下,轻轻揉了揉鼻子。
“他以前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经常走这条路,我们离开这里也十多年了吧——这里变了很多,”顾关山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水光。
她轻声说:“我爸唱歌声音很大,特别混不吝,谁都不怕,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爸就把头上的小帽摘下来,对他们行礼……我那时候还小,在后面的小孩坐的小凳子上坐着,呱唧呱唧鼓掌。”
沈泽怔怔地望着她。
顾关山温和地笑了笑:“有什么可惊讶的吗,沈泽?”
“我小时候,我们家很穷。”顾关山温文地道,她的侧脸几乎融进了夜色和迎chūn花里:“他们管我管的很严,那时候确实也没什么收入来源……我妈读博没有收入来源,一个月导师给九十块,我爸就是个普通语文老师,一个月工资二百一十块人民币,他们给我买一件羽绒服就花了一百二十八。”
沈泽:“……”
“他们那时候很好的。”顾关山轻声说,“发疯也是后来的事qíng,我有时候很怀念我小时候,他们那时候还不会打我,有时候会夸我画得好……当然了,也没那么好,他们bī我还是bī得挺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