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意难平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心疼得要掉眼泪么——喝大了吧你?”
沈泽:“……你、你让开,我静一下。”
曲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她气愤地将手里的围巾一甩,甩进了那堆礼物里。
沈泽喝了酒,本就有些头晕,此时头疼得几乎说不出话,他在顾关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向顾关山的手机。
顾关山的手机大概是她身上最有女xing气息的部分,套着一只粉红色的手机壳,摸上去柔软而光滑,沈泽难受地捂着头,将那只手机拿了起来。
屏幕亮起,是滴滴打车的界面。
沈泽又是一怔,才意识到顾关山那样的xing格不可能在这里留着受气——他仓惶地看了看四周,继而又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包装盒。
——那个包装盒被拆开了,旁边散着条围巾,看上去孤零零的。
沈泽对那盒子与其说是眼熟,不如说是意难平、念念不忘更为合适。他断断续续在梦里梦了它好几次:从顾关山那天晚上抱着盒子出现在那条街上开始,沈泽就在揣测那盒子到底是给谁的。
他猜测:可能是要给什么野男人的,顾关山可能搭上了新的船,对沈泽喜新厌旧了。
沈泽那段时间总是辗转反侧,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或许应该在运动会结束的那天下午表白,那是顾关山对他qíng绪最为外露的一天,她那天下午眼里温暖的笑意像夕阳;或许自己就是个弃妇,而顾关山实在不是个东西,对他算得上始乱终弃。
那种对‘她送礼物的对象’的揣测,加上顾关山凉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沈泽几乎被嫉妒bī得发狂。
于是沈泽故意欺负顾关山,故意和她冷战,可那姑娘不怕任何一样东西。
她就是这么个人,谁打她一锤,都像是打在棉花上。这姑娘心里自有一杆秤,有个目标,什么都无法阻拦她,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沈泽爱她这样,却也为此恨她恨得不行。
然后,沈泽在这里,看到了那个被拆开的礼品盒,像一个女孩被揉碎的心意一样,躺在地上。
沈泽声音冷静得可怕:“这是顾关山……送来的么?”
曲若一呆:“啊?”
沈泽将那条围巾拿了起来,围巾柔软而温暖,花纹简洁大方,只是沾了点菜汤。
他把那条围巾攥在手里,细细摩挲,继而看向曲若。
沈泽沉默了很久,指了指曲若:“我回来再和你算账。”
曲若气急败坏地喊道:“是你把她丢给我的!你早就该想到我会——”
沈泽冲谢真哑声道:“我有事,先走了。”
“你不用不平衡,”沈泽哑着嗓子对曲若道:“老子放不过自己。”
沈泽沿着街道奔跑,冰冷的雨水细密地打在他的身上,天色暗沉。
他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到顾关山,手机和钱包她一个都没带,回家的距离颇远,沈泽只能沿着他们回家的路找人,像个傻bī一样喊她的名字。
海làng冲刷堤坝,沈泽没带伞,片刻就被淋得透湿,他只得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四处寻找。
有小丑走过,肚子上绑着一袋长气球,见到沈泽后奇怪地回过了头。有老太太挎着买菜篮子对沈泽指指点点。
下雨下得路上湿滑,沈泽摔了好几跤,路灯亮起,地砖上蔓延着璀璨的灯光。
然后他终于在一条长凳上,看见了一个黑发的瘦削身影。
她身边有几个长气球chuī出的兔子和小狗,椅子上绑着一个被雨水淋得乱七八糟的招商银行的氢气球,黑白分明的双眼望向海的尽头,睫毛纤长,气质极淡。
沈泽心里疼得犹如被攥进了海水,酸楚难当。
他想起他认识的别的女孩——
——那些女孩,或者说大多数这年纪的孩子都幼稚而天真,娇气又有些娇憨,想要什么有什么,父母爱他们,将一切视为理所应当,犹如被世界爱着的孩子。
而眼前的这个姑娘只有十六岁,却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世界,用那样的态度去争取自己的未来,眼神成熟而淡漠。
那些伤口,那些泪水,那些让她所难过的,所悲伤的,所困惑的一切现实,一切不如意——
——沈泽想一一抹平。
他沙哑地喊:“……顾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