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姜无途得到的战报让他做出了一个他许久未做过的决定——亲征。这一决定引起了臣子们的大力支持,但同时这些人已经在收拾包袱跑路了他也知道。
他留下了两千jīng英将士,守着宫里的上合眉和次子姜沐,带走了长子姜纶。安顿好一切之后,抱出全部的勇气上了马,将没有派出去的将士全部带上了。即使对面有十五万兵力,他只有五万。他还是相信,唐海黎能够带回他的小儿子,回来扳转战局。
几个将领在临时的帐篷内讨论着战术,他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安了,唤来长子姜纶,拉他到一边,柔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带你来这儿,应该把你留在眉儿和你弟身边的。”
姜纶觉得奇怪,父皇竟然连“朕”字也不用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只能宽慰道:“父皇你说什么呢。儿臣学那一身武功本就是要保家卫国,替父皇分忧的。”
“好儿子。你听我说,若是战况不妙,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姜无途叹着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报!——”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将他们惊了一跳。但有消息总是好的,哪怕不能和谈,能有商量余地也是不错的。
但他们显然想错了,那传报的士兵带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老百姓,他道:“不得了啊!帝师大人死了!小民昨日躲在一巷子,亲眼见得帝师大人冲进了敌方军队中啊,对面少说几千人啊!——”
这人抽抽啼啼地还未讲完,姜无途就已经倒了,两眼一黑,倒得毫无征兆。大概是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龛影真的要亡了。
“皇上!”周围一时混乱疾呼,将士们都吓得没了魂儿。
“来人,将此贱民押下去!散布谣言!”姜纶怒吼道。
任谁认真想一想都知道这话漏dòng百出。一个平民怎么知道死的人是帝师,单凭一身白衣一头白发他凭什么敢上报。一个平民怎么会单独躲在被敌军占领了的领地上。一个平民哪里买通的关系让他站到了皇帝面前……
片刻后的许多人都想明白了,但姜无途却永远也想不明白了。龛影第六世皇帝,姓姜名梓,字无途,就这样驾崩了。
死前的姜无途,脑子里闪过的是一抹血腥,他还是忘不掉那天——围猎场中,出现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因为有人无意差点she到她,那人的脖子就被她给活生生扭断了。不仅仅是那一个人,连带围猎场中所有人,除了他,都死了。那时候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单方面屠杀,那样现实的修罗场让他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女孩留下了他,那个小女孩只给他留了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害你,信我。他鬼使神差地就信了,但他实在太害怕她的武力,于是跟她约定下:不到危急关头,绝对不可以使用武力。她答应了,并且以此跟他成为了朋友。
是不是让唐海黎领兵,他今日就不会是这个下场了?可是他不敢啊。那个yīn影仿佛烙在他心上,他得承认他是个懦夫。
对不起,眉儿,夫君要走了。姜纶,姜沐,姜襄,爹要走了。
姜无途断气的那一刹,眼角冒出一滴泪顺着平躺着的脸滑了下来。
跪在chuáng前的姜纶反应过来,深深地磕了个头。闷头转身就穿上了他父皇的战袍,把之前的叮嘱撇开的一gān二净,大步上了战场。
姜纶代父出征,在五万将士之前暂代了皇帝之位。
皇城内。
太无宫,泼墨殿。
茉耳跌跌撞撞地跑去,不顾自身形容,“二皇子恕罪!您可知帝师与三皇子在何处?!”
姜沐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但是不想说。
茉耳一下子眼泪如珠线般掉下来,跑了那么多地方,问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哀声道:“敌军已经攻到皇城下了!二皇子快些逃走吧,龛影…怕是要亡了,有消息说,说——皇上和大皇子已经——”她抽抽搭搭地最后那字却还是说不出来。
“知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跑吧。”姜沐握紧手中一支硕大的毛笔,笔身足足有两尺长,上面有他自己刻下的无数细细麻麻的小字。
他其实也是会武的,只是太烂了就从不展露。从前他的武器是那把折扇,可惜师父临走前拿走了,现在只能用这父皇赐给他的笔了。他将毛笔改了改,在笔内里藏了短剑和钢针。就算龛影要亡,他也要活下去,带着龛影国的尊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