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主任,心阳体内虽说有着难以根治的遗传láng疮,但她的身体一向很好,最近几年,复发的几率微乎其微。至于前不久的那次诱发,也是因为她无端的淋了场雨。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生命无上的恩赐,有着特殊的意义,难道您就不能帮她一下吗?”
高主任仍旧一副平和的心态,不急不躁的向着冯绍辉说
“年轻人,我不介意跟你们再详说一次…”
于是,他把之前跟斯雨说的那番话又一字不落的重新说给他们听。
孟心阳听完他的一番叙述,无异于五雷轰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心神恍惚不宁,微微颤抖的嘴唇,无力的咀嚼着那句不可思议的话
“我会把这绝症遗传给她?我会把这绝症遗传给她?……”
此时的冯绍辉异常震惊,面如死灰。
高主任无力的再次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两个失魂落魄的人。话既然已经说了一半,哪怕再残忍,他也有义务将事qíng的真相告知患者。他轻咳一声,仿佛为后边的话再积蓄些勇气和力量。
“非但如此,以你目前的身体来看,如果qiáng行怀孕,妊娠期内诱发的红斑láng疮,在不用任何药物控制下,你是很难熬到足月生产”
听着高主任的话,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最严重的那一次病发。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各关节处的疼痛和皮肤的严重溃疡已经折磨的她意识全无,肺部、心脏还有腹部严重积水,肾部几近衰竭。全院的医生护士紧急抢救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也是从那次以后,她再也不敢轻忽生活中的细节,对凡事都谨小慎微。
两行泪水无声的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就在刚才,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她也是泪湿双眼。冯绍辉跟她说,所有的美好才刚刚开始,她比世间任何的女子都更值得拥有幸福的权利。她差一点就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她的生命,以不幸为开端,蹉跎半世,飘摇半生。所幸的是,在这浑浊的人世,有一双手将她从泥泞中托起,再也不曾放开她。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在一次次与死亡握手的边缘,她暗暗告诫自己,只要这次还能活过,只要身旁的那个人依然不离不弃的守着,她就再也不会向命运低头。生活变幻无常,侥幸偷来的每一日她都应该用心的对待。她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她无视着不公的命运,用灿烂的笑容承接着生活的风雨。
终于有一天,那个相依相伴的男子向她敞开了热qíng的心扉,她从最初的彷徨推拒,到最后的两qíng相依,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可怕的梦魇,越来越靠近幸福的边缘。可直至今日,她才恍然觉醒,一切轻纱如梦的美好,不过是黎明破晓前的幻境,身在泥泞中的她,永远也嗅不到云端的花香,因为与今世的她来讲,那是一个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世界。
她用绝望而空dòng的眼神,看了看对面白发苍然的老者,
“高主任,我只是暂时不能生育还是早已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就好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悲悯的匍匐在万能的神主面前,祈求她的恩赐,等待她的赦免。
她的话一阵见血,即便是面对生死都从容淡定的老大夫也为之一振。他看着她,眼中闪现过一瞬的犹疑。可不消片刻功夫,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在她面前,他不是仁慈的上帝,他只是她的医生,再不能更改的事实面前,在他扼腕叹息的同时,更有义务向他的病患阐明一切。
孟心阳看着他眼底的悲戚和冷漠背后的无能为力,喃喃说道:
“是后者对不对?”
面对着她仍有希冀的眼神,高主任艰难的点了点头,哑着嗓音说道
“是的,照目前的qíng形看,妊娠期的风险很有可能让你失去生命”
她像是一下子跌进了地狱,周围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狂风肆起,冰冷刺骨。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失去斯雨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她哪怕用尽自己的生命去爱他,也不能给他带去幸福。相反的,她的爱越深,圆满就离他越远。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所谓的生无可恋,也无非就是这般。
“心阳?心阳?”
冯绍辉看着她这般死寂的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快被吓傻了。
高主任依旧用他惯有的沉着冷静阻止着他
“由着她吧,哭出来,想明白了,总比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