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信这句话的,并不是因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表现的谦卑而真挚。他信它,是因为心中的绞碎,失落,苦痛已经将他折磨的痛不yù生。他怕了,真的怕了,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那些灰白的记忆还要趁虚而入。他觉得自己已然挣扎在死亡边缘,有的时候,他想让那些痛来的再淋漓尽致一些,再猛烈一些,这样,他就再也不需要挣扎,撕心裂肺,摧心蚀骨之后,他就寂灭了。无声无息,无惊无扰,多好。可是,没当他一次又一次的从沉痛中苏醒过来,他悲哀的发现,死亡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容易。你想拥抱它的时候,它却并不想走近你。白日里,他用残存的理智努力维持着一个正常人的形象,只有黑夜来临之际,他就像是沦落进地狱的魔,被烈火炙烤着,在痛苦里挣扎着,在绝望中□□着。日复一日的煎熬,他整个人已经心力绞碎,已经奄奄一息。如今的他,已经被撕扯的苟延残喘。清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渴望被救赎的,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安慰,他也想努力去参透,去悔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那从窗前闪过的雷电惊走了他浅浅的睡意。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仓惶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镇定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背上的衣服已经整片被汗湿。听着窗外被雨水敲打着的世界,他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那日从医院出来之后,越泽将他送回了家里。而他,只是上楼匆匆的收拾了点随身物品就离开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从她拒绝他的那一刻起,那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或许,是她先一步舍弃了那里,而那个曾经温馨过的小窝终将在时光深处孤独老去。
想到这,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用手扶了扶额头,然后抓起桌上的钥匙,深夜冒雨出了门。
当车辆再一次驶进曾经无数次进出的小区,他坐在车里,看着暗无灯光的顶楼,那似曾相识的场景再一次将他的目光带到楼下电梯门口的石阶上。
也是这样一个大雨的夜里,透过布满雨珠的车窗,他看到门口石阶上那个蜷缩在地的身影时,不知道有多么惊喜望外。可当他走过去,看到她在雨中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时候,他瞬间就心如刀绞。他当时害怕极了,慌乱的一次又一次的喊着她的名字,至今,他仍然清晰的记得她从昏迷中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她哭诉着说“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浑身一阵痉挛,他的心又一次开始抽槒不止。那双紧紧握起的拳头拼命向着面前的方向盘一砸,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为什么又要想起这些?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看,可那个在大雨中深深相拥的画面像是烙印在了脑海中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还有耳边的风声,雨声,汇聚在一起,仿佛也在竭斯底里的抽泣,可他又分明的听到,它们在说,“斯雨,斯雨,你是傻瓜吗?你是笨蛋吗?我不要跟你分开,我要跟你一辈子,我只要你,只要你…”
他仰起头,想努力把眼中那些cháo湿又温热的东西bī回去,可已然来不及,那两道热辣辣的液体已经顺着眼角滴落下来。他发动车子,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小区,他驾着车子漫无目的的在辽阔的城市街道上行驶。窗外的雨势仍旧不紧不缓,时值五时,黎明的天空却仍旧看不到破晓前的白色。漫无边际的夜雨中,他不知道自己行驶了多久,当一排灰白色的楼房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缓缓停下了车。看着对面保安门口,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进进出出,他缓缓抬起头,诧异自己为什么此刻会把车停在了住院部门口。
他叹了口气,眼神空dòng的看着远处。一个月了,他总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问,可如今,他在恍惚之际又来到了这里。或许,不管他怎么样去做,他始终骗不了自己。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忘记,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一个人令他牵系。而这个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所目及到的某扇窗口的后面。
这些日子以来,他觉得他整个人都是空dàngdàng的,一颗心从早到晚,无处安放。可今天再一次来到这里,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无力控制,它们带着他前行,跨过保安室,走进电梯间,直到看见熟悉的走道一端那间加护病房。
走道里静无一人,护士台的值班护士正趴在桌上微微的打着盹。他仓惶的走至楼道一角,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拼命摁着打火机,慌乱的试了两三次,才把一根烟点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不仅恋上了酒,也依赖上了烟。酒能麻醉人的大脑,可以把他短暂的带离苦海。而每当他心腹绞痛之时,他就想猛吸几口烟,在烟雾缭绕的背后,任他如何的面目狰狞,谁又能看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