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着被他小心藏起的青丝断发,发丝上属于另一个女子的如兰幽香dàng出,她的心口一紧,猝然剧烈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溅在红缎子上。颤着手将缎子里的青丝重新包裹好,捧着它,一步步走到楼上。片刻,她扶梯走了下来,手中已不见了那个红缎子包裹,却多了一瓶酒,仰起颈子,灌了一口烈酒,踉踉跄跄地走下楼梯,散开了长发,她咳着笑着,旋转在chuáng前,“哐啷”一声,猝然碰倒了圆凳子。
听到楼中发出的巨响,独自坐在院落里的他,霍地站起,旋风似的冲进门去,看到内室一片láng藉,旋开雪衣裙裳的人儿持了酒瓶,翻倒了桌椅,醉也似的发癫发笑。他惊愕jiāo集,急忙上前扶住她,问:“你在做什么?”
倒在他怀中,她醉眼矇眬地笑着,笑得寂寞如霜,“如此良宵,如此美酒,容妾身为夫君献上一舞!”
手持酒壶,她绕着丈夫翩然起舞,足不沾地,直yù追仙去。
“妃,你醉了。”他伸手yù扶住她柔细慢旋的腰肢,反被她牵住了衣袖,绕着圈圈。
“你已不再爱我了,对不对?”心头滴血,她的脸上却只是在笑,颤抖地笑。
“你胡说什么?”一甩袖,他恼了。
妃衣凝眸于酒壶中,漫声吟哦:“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qíng谁诉?”感慨着遭武帝打入长门冷宫的陈阿娇,她如同被丈夫冷落的弃妇,凄绝神伤,声声叹息,声声重。
试灯隔窗听来,陡然心惊,此刻楼中发生的状况,怎会如此熟悉?凝神聆听,他的声音又从楼中传出:“抱病在身,你为何还要喝酒自残?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己做了什么,反倒来问我?”她凄然一笑,“好!我倒要问问你,你方才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见她了?你们必定还瞒着我背着我,在私下幽会偷qíng!”
沉默片刻,他似乎在隐忍怒气,久久、久久,长叹一声:“我与她,早已不再见面了!你为何总是无端猜忌?”
“你爱的人是她!”她猝然哭着喊了出来,“你以为我感觉不到?一直以来,你只是把我当作亲人来照顾着,依照婚约来娶了我,怕生病的我孤独伤心,你离开了她,回到我身边,可是,你的魂却丢了!只留下空壳陪着我,你以为我会开心吗?”恨恨地往地上掷碎了酒瓶,她披散着长发,又哭又笑,“我是你的妻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你的亲qíng,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你却说不要……不要……你心里面在意的只有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一定是醉了,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样的争吵,让他疲惫不堪,哄也不行,劝也不行,她到底还想怎样?他是爱她的呀,即使那是一种亲qíng,但,他很在乎她,也很珍惜这个家,她为什么就不能够和他像亲人一样平淡地过下去呢?“罢了、罢了!随你怎么想吧!”揉揉眉心,他转身就要离开。
见他当真要走,她怆然一笑,摇摇yù坠的孱弱娇躯突然化作利箭般she来,张开双臂冲他扑去。
梦——
看到这一幕qíng形,站在门外的试灯几乎惊飞了魂魄,使着力猛一挣,定住的身子竟然动了一下,往门里迈进了一步!
楼中,一声闷哼,缓缓倒下的却是妃衣!她的胸前赫然cha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妃……妃……”看着她拔出匕首飞扑过来,却在扑到他面前时,反手把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胸口,那一瞬,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冻结,心口冷得发颤,浑身颤抖着跪了下来,抱起她,他痛极悔极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恨他怨他,可以拿他来出气,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我要你这一辈子都记着我……”颤颤地伸手,染血的手指抚摩在他悲痛落泪的脸上,她眼底的刚烈之色,化作了决绝,“你不爱我……何必来怜悯我……”她要的,他给不了,何必再让彼此痛苦下去?“梦……不要、不要难过……我、我只是……不愿再看到你陪着我时,还、还……想着别人……”喘息着,她还想对他倾诉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一滴泪水从眼角无力地滑落。